胡書達見到周正明就跟耗子見到貓一樣，直接躲在了胡大海的身后，原本還嘰嘰喳喳的他，現在連個屁都不敢放。
胡大海只好親自開口，講了來意：“夫子，是這樣的，我是書達的爺爺，我今天是來給書達辦退學的。”
“哦。”周正明對于胡大海他們的來意，看起來有些習以為常，因為他教書到現在，常有學生學到一半輟學的，大部分都是家里遭難供不起。這種情況，許多學堂都會有。
當然如果對于一些優秀的學生，他一般都會挽留一下，比如就算是不要學生的束脩，也要讓他繼續讀書，萬一這個學生考上了，那給學堂帶來的好處，可不是簡單的幾年束脩可以比的。
但是對于胡書達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周正明一點都沒有要挽留的想法，他當即就應了一聲道：“行，那我把剩下的束脩退給你們。”
說著，周正明就準備進屋子去拿錢。一般學堂對于這些要退學的學生，都會把束脩退回去，因為人家本身就因為沒錢不讀書，不把束脩退回去，人家說不得會大鬧學堂，這樣的話，對學堂的名聲打擊很大。
只是，他才轉身準備進去，胡大海就把他給攔下來了：“周夫子，不急著退束脩。”
周正明還以為是胡大海心中理虧，所以不想要束脩了，可周正明根本看不上那么一點束脩，更不想要因為這些束脩，到時候落得一個不好的名聲，他淡然道：
“放心，我們從來不會多收學生的一文錢束脩，每次只要有學生要退學，我就會把束脩給退回去，這是多年以來的規矩，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然而，胡大海接下來的話，直接讓周正明的腳步一頓。
“夫子，我們的情況比較特殊，主要是我們家書達退學以后，我想接替書達來學堂蒙學，所以這剩下的束脩，可以就算是我讀書的束脩。”
“什么？你要來蒙學？你是在消遣我嗎？”周正明艱難的轉過身，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胡大海：“這個...你的年齡應該有70？”
胡大海：“......”
你這話就有點侮辱人了，我有這么老？
“我今年60，精力尚可，我覺得我能行。”胡大海一摸胡須，很是自信說道。
周正明翻了翻白眼，自己要是收了一個老頭做學生，估計在這縣里也混不下去了。能被人笑死，人家二十歲蒙學已經算晚了，最好是十歲以內開始蒙學，你一個六十歲的人，還說自己能行。
他甚至都有些擔心這老頭會不會在學堂上課上著上著，就暴斃在自己學堂。
“算了，我們學堂不收年齡這么大的學生。”周正明斬釘截鐵的拒絕道：“你年齡這么大了，就別折騰了，還是把這種機會讓給家里的小輩吧。”
“夫子，求求你了，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讀書吧，如果我真的讀不下去，我會主動退學，到時候束脩我也不要了。”胡大海急了，你不收我，我還咋完成系統任務。
周正明卻是想著自己的名聲，依舊嚴詞拒絕：“還是不行，我不能讓那些書生文人都笑話我周正明。”
說著，他幾步小跑，拿了800文過來，態度也變得不耐煩，將手上的錢扔進胡大海的懷里：“一年的束脩是一兩銀子，書達讀了兩個月將近三個月，那就算200文，還剩下800文，你們拿了快走。”
說完，將學堂的門砰的給關上了。
嘴中還不屑的嘀咕道：“真的是什么人都有，都這個年紀了，還科舉，可能連縣試都沒有撐到，就已經死了吧。難怪書達讀書也不認真，真的是有多不正經的孫子，就有多不正經的爺爺。”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自己是不能收這老頭，可要是能讓這老頭去李氏學堂的話，那就好了。說不定可以給那李清剛找點麻煩。壞一壞李氏學堂的名聲。
現在他可以比李氏學堂多幾個學生，是因為他的學堂出過一個秀才，而李氏學堂沒有，所以他最擔心的，就是李清剛的學堂里萬一哪一年也出一個秀才，到時候他可能就要少不少學生了。
與其經常擔心，還不如想辦法把李氏學堂給攪渾，弄的烏煙瘴氣一點，這樣大家都不敢把孩子送到李氏學堂去，李氏學堂自然也就沒有辦法翻身了。
于是他立馬找到了自己昨天新招的一個下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下人領命后立馬從仁山學堂的側門悄悄出去。
......
仁山學堂門口。
胡大海爺孫兩個人，被這周正明的決絕給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爺爺，這下咋辦？”胡書達表情有些呆呆的看著胡大海問道。他是真的擔心胡大海讀不了書，會反悔，再次讓自己去讀書。
胡大海也有些沮喪，他想到自己這個年紀去讀書可能會有點難，沒有想到竟然這么難。
看那周正明的表情，不要說他連一個讀書的機會都不愿意給自己，那模樣都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樣。
但是他胡大海又豈是那種會這么容易被打敗的主，更不會這么容易的放棄。
他腦子一轉，說道：“縣里不是還有三家學堂么，這家不收，我們去其余的幾家，就一家一家的試過去，我就不信所有的學堂都不收我。”
這個時候了，他也管不了那束脩高還是低了，只要能給自己找個學堂上學就可以。反正自己有系統，賺錢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所以他想著先把名報進去，然后把系統的獎勵拿到手再說。想想系統的獎勵，也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就在他們兩個人剛剛離開仁山學堂沒過多久。
就有一個人匆匆的跑了過來：“二位，請留步。”
胡大海和胡書達見狀停下腳步看向那人，這個人他們都不認識，便不解問道：“你是？”
“哦，我剛才路過，聽你們好像要去仁山學堂，但是被周夫子拒絕了。”那人說道：“我也是為你們感覺到惋惜，所以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建議。”
“在咱們寧陽縣城里，其余兩個學堂你就別去了，不但貴，而且都有官府的關系，所以你肯定會被回絕，但是還有一個李氏學堂，里面的夫子比較好說話，只要你們死纏爛打，那李夫子一定會因為害怕出事而收了你。”
“還有這種事？”胡大海看了看這人，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他要這么勸自己。
“這是自然，而且那李氏學堂的束脩還更低呢。你去試試吧。”
那人說完，就一溜煙走了。
胡大海和胡書達兩個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一時間有些不清楚這個家伙跑過來找自己說這樣一番話，就真的是因為惋惜他們嗎？而且他們剛才在仁山學堂門口，附近好像也沒什么人啊。
不過他們來不及多想，就想著先按照這人的建議，去李氏學堂試試。
李氏學堂在縣城的另一個方向，于是二人轉向一路來到了李氏學堂的門口。
這李氏學堂的確是不如其余的幾個學堂，光是位置，就在比較偏僻的巷子里。
他們走進李氏學堂的大門，只見一個白須老者，正靠在一把椅子上曬著太陽。
這個老者，胡大海也認識，正是李氏學堂的夫子，李清剛。
“你們是？”當胡大海他們來的時候，李清剛好奇的問道。顯然，他已然是不認得胡大海了。畢竟胡正元現在也早已不在這邊讀書了。
“哦。我們是來求學的。”胡大海立馬笑著答道。
“嗯。”李清剛微微頷首，站起來笑瞇瞇的看著胡大海邊上的胡書達：“孩子幾歲啊？”
胡書達聞言立刻躲到了胡大海的身后：“不是我來讀書，我不要讀書，我討厭讀書，是我爺爺來讀書。”
“啥？”李清剛嗖的直起了身子，看看胡大海又看看胡書達。
胡大海忙解釋道：“對，是我想要來讀書。”
“你？你幾歲啊？”
“我今年正好60。年紀雖然大了點，但是我覺得我讀書還是有勁的，我對科舉有信心。”
李清剛聞言手猛的抖了一下，他教了幾十年的書了，還是頭一回碰到60歲老頭還這么自信的說要參加科舉的。
他耐著性子，繼續問道：“那你以前參加過縣試府試嗎？”
胡大海搖搖頭：“不曾。”
李清剛繼續放低標準：“那你蒙過學嗎？”
“也不曾。”
李清剛：“......”
我感覺你在消遣我。
這下輪到李清剛搖頭了，但他嘴上還是很耐心的說道：“那我覺得你這樣的，讀書稍微有些晚了，人老了，這記性可能就不如人家孩子了。而且看你家里，也不像是錢多的可以讓你來霍霍的家庭，好好過日子，比什么都強。我李清剛雖然的確是收學生的束脩當做養活一家老小，但是我也不想賺你們的冤枉錢。”
“你們還是請便吧......”
在他看來，一方面是學堂招了一個老頭蒙學，說出去不好聽。
更主要的，是胡大海這個年紀讀書，根本就是來浪費錢的，到最后八成是沒有建樹的，說不定因為胡大海的一時沖動，還會害得他們一家人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真的還不如勸退。
“夫子等等。”
胡大海急了，看來，真的只有使出絕招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只見胡大海拉著李夫子，直接抽噎起來：
“夫子，不瞞你說，我胡大海，從三歲開始，就有一個夢想，想要成為一個讀書人，可惜那個時候家里窮，供不起。”
“我每次路過人家，看到人家孩子在念書，我就忍不住的停下來聽一下......”
胡大海洋洋灑灑說了至少一千字，情到深處，還真的擠出了幾滴老淚。
“夫子，你要是不給我這個機會，我這輩子活著就沒有了希望，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胡大海說著，就腳步趔趄，準備朝著邊上的柱子撞去。
李清剛慌神了，這六十老頭，要是一頭撞死在自己家的柱子上，這可了不得，傳出去對自己學堂的名聲都是巨大的損失。
他連忙費力拉住胡大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我看要不這樣，你這么想讀書，我也就破例一次，明天咱們學堂就要開課了，你來我們學堂讀一天，要是一天之后，你的確有潛力，或者你依舊愿意讀書，那你就留下來，你要是沒有潛力，那就修怪老夫不愿意收你了。”
其實這也是李清剛的緩兵之計，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胡大海竟然這么剛烈，這么一把年紀了還會為了讀書，要撞死在柱子上。
胡大海立刻收哭為笑，這絕招，果然好使。
難怪上一世那些大學生，看輔導員不爽了，就站天臺吹吹風，輔導員立馬給跪下了，果然好招不分場合背景，照樣靠譜。
他拉著李清剛的手，感動道：“多謝夫子成全，以后我就是你的學生了。夫子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別別別，你別急著拜，我還沒有說收你呢，不是......我現在只是暫時收你......不是......只是暫時考察你。”
李清剛都已經被胡大海弄的語無倫次起來。說自己還不收吧，他怕胡大海又要一頭撞死，說自己收吧，他又擔心胡大海賴著自己不走......
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小老頭。
從李氏學堂出來的時候，胡書達看著胡大海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他剛才看胡大海為了讀書，甚至連命都愿意豁出去的時候，他真的被震驚了。
回去的牛車上，胡書達敬佩道：“爺爺，我真的沒想到你一直種地，竟然還有這么高大的夢想。還愿意為了讀書不惜撞死。”
“咳咳咳。”胡大海輕咳起來。
尷尬，撞死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剛才他只是裝裝樣子，要是沒有人拉他的話，他一定故意一個趔趄，直接倒地上。
但是在孫子面前，樣子總要裝的，男人，必須要有面子。
他稍稍挺胸，講起了大道理：“書達，做人一定要有夢想，也就是方向，沒有夢想的人，就好像一個磨盤，看起來轉了很久，其實它一輩子都還在原地。”
胡書達抬頭想了很久，緩緩道：“我也有一個夢想，我一定要打一頭三百斤的野豬回來！我要是扛了一頭野豬回家，村子里的人都得夸我厲害，爭著搶著要找我買豬肉。”
胡大海：“......”
看來系統讓自己來讀書是正確的，這孩子的確心思不在書上，既然他想去山上打獵，回頭就讓他去吧。
他沒有再搭理這孩子，而是將意識沉入了自己的腦海。
因為剛才的時候，系統已經提醒他完成了任務。
【恭喜宿主，系統改造任務已達成，激活神秘獎勵：過目不忘。只要宿主看過或者聽過的書，僅需一遍就可以完全背下來。】
好東西！
胡大海忍不住叫好。
同時心中暗自腹誹，媽的，系統你為什么上輩子沒有跟上我，不然我何至于在義務教育階段吃那么多的苦？
這種過目不忘，對于讀書人來說，簡直就太重要了，有了這過目不忘的技能的加持，他對自己走科舉之路就又高了至少三成的把握。
他又去看了一下自己的系統震驚任務進度，此時已經從103漲到了320次，看來距離1000，也已經不遠了。
胡大海的心情大好。
正午的日頭烈烈，此時已經是十月下旬，但是正午的太陽依舊很曬。
牛車在牛蹄踏踏踏的腳步聲中，回到了河東村。
然而剛回到家里，胡大海就聽見自家院子里有些嘈雜的聲音傳來。
隱約間，還帶著有人的吵鬧聲。
胡大海皺眉，看這架勢，難道是那些人來了？
按照書里的劇情，他們不是應該明天來的嗎？怎么今天就來了？
艸，難道自己看書看太快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