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停在路邊。
蘇慕春打開車門,臨下車前,她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丁嘉朗依舊閉眼睡著,他的指間,纏繞著那根黑色的發繩。
拿還是不拿?
幾秒鐘的掙扎后,最終她還是下了車。
“咔噠”一聲,車門被輕輕關上。
車內,丁嘉朗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清明。
他拿起擱在車座上的手提,撥出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李總,剛剛不方便接電話,你說……”
傾聽間,他將纏繞在指間的發繩舉到眼前,指尖輕輕摩挲著發繩的紋理。
通話結束后,車子已平緩駛入丁宅花園。
司機曾祥抬眸從后視鏡里看了后座的人一眼,適宜地請示:“少爺,蘇小姐的工具箱落在后備箱里,忘拿了。”
丁嘉朗手里的動作一滯,抬頭朝右前方淡瞥一眼:“她是忘拿了,可你是故意沒提醒她拿吧?”
曾叔閉了嘴,沉默即是答案。
丁嘉朗冷呵一聲,續道:“別人是越老越糊涂,你倒好,一把年紀快成精了。”
后座男人的尾音勾帶著明顯的笑意,撐肥了曾祥的膽,待車停在丁宅大門,他笑著再次請示:“少爺,我去給蘇小姐送工具箱,您是一同去還是我自己去?”
丁嘉朗拉開車門,丟下一句話:“你自己去。”
打完幾通越洋電話后,曾祥回來了,遞給丁嘉朗一張紙。
紙上寫著一串數字。
丁嘉朗放下電話,接過紙條,問道:“東西還給人家了?”
“是的。”
“她說什么了?”
“說了聲‘謝謝’。”
“沒說別的?”
“沒有。”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海浪聲。
曾祥安慰道:“還是有收獲的,起碼拿到了蘇小姐的電話號碼,少爺你說對吧。”
丁嘉朗將紙條往桌上一扔,氣笑之余回應:“對,紅港首富都沒你能干!”
*
奔馳流線型的車身,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逐漸消失在銅鑼灣街頭。
“哇,好靚的車!誰的車?”林凱欣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
蘇慕春回頭,淡道:“丁生的。”
“丁生?”林凱欣一雙杏眼瞪得溜圓,“你說的……不會是丁霍利何四大家族里的那個丁家吧?”
蘇慕春點了點頭。
林凱欣指著蘇慕春手里的工具箱,“這個怎么會在丁生的車上?”
“今天去利家給利太修一條清朝翡翠項鏈,丁生順路送我回來。到家的時候,我忘記拿工具箱,丁家的司機又給我送過來。”
林凱欣花了點時間消化這段話。
“等等,我記得上次看八卦雜志,說丁生住在深水灣的豪宅,深水灣和銅鑼灣可不順路哦。”
林凱欣湊近蘇慕春,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她,“老實交代,該不會是丁生在追你吧?”
蘇慕春腦海里又浮了一遍男人醉酒認錯人的片段。
她不知道Ada是誰,但她知道莫大狀的英文名是Monica。
頂級富豪,喜逐鶯燕,縱使丁嘉朗人前偽裝得再冷漠,酒醉之后也得原形畢露。
她頓時覺得好笑。
“你笑什么?”林凱欣問。
蘇慕春搖了搖頭,先回答她之前的問題:“首先,丁生有未婚妻。”
“其次,他的情人多到連他自己認不清誰是誰。”
說完,兩人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得前仰后合。
笑聲漸歇,林凱欣抬手拎起手提包,得意地晃了晃:“吶,今天有靚湯食,猜猜我還給你帶什么了?”
包里保溫盒形狀明顯,還有個薄薄的物件緊貼著,看不出是什么。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可理智又告訴蘇慕春,這不可能,半個月前她才收到他寄來的一套書,怎么會這么快又有信來?
但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林凱欣這般賣關子。
林凱欣見她一臉茫然,便也不再逗她:“當然是你的華哥哥又給你寄信啦!”
自從家里遭賊,蘇慕春便帶著周敏敏和陳嬸從興華邨的新屋搬到了銅鑼灣這邊的唐樓,一些寄到興華邨的信件,便都由林凱欣代為收取。
蘇慕春有些不敢相信,急切地催促:“真的?快拿來我看看!”
信封上一筆一劃極為認真的繁體字,確實是她熟悉的筆跡。
從京市寄到紅港,必須用繁體字寫收件人的信息,若寫簡體中文紅港郵局會延誤處理,為了方便華知凡學寫繁體字,這五年來,他們一直堅持用繁體字書寫內容。
這次的信封里只有一張紙和一張照片。
她先看了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身姿挺拔,穿著得體,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微微卷起,眉宇間透出一股書生氣,卻又不失英氣。
蘇慕春有些恍惚,這是她十歲后第一次見到華知凡。
林凱欣湊過來看了一眼,忍不住驚呼:“你的華哥哥原來這么靚仔!”
蘇慕春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將注意力轉回那張信紙,上面沒寫什么內容,僅在尾款落了一行字。
【好好照顧自己,無論何種形式,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她心想,所以他才寄了這張照片嗎?想讓她知道,他是個具象的人,而不是僅僅是書信往來的關系?
“哎呀,你們倆這是怎么回事?”林凱欣打趣道,“真的只是哥哥么?”
“別胡說。”蘇慕春臉頰微燙,將照片放回信封里。
窗外,霓虹燈閃爍著五光十色的光芒,映得心口都似染了彩虹。
此刻,她仿佛回到了人在滬市的童年。
放學后家里沒人?
沒事,她可以去找華知凡。
作業不會寫?
也不是事兒,華知凡什么題都會做。
總之萬事都有華知凡,她是他甩不掉的跟屁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