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挽踏著暮色歸府
裙角沾著桃林濕潤的泥土,手指白皙,袖口卻有一抹暗紅若隱若現,像是濺落的血跡,又像揉碎的桃花。
府門前的燈籠晃了晃,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搖曳的光影。
"表小姐回來了!"門房老仆高聲通傳,渾濁的眼珠卻盯著她染血的袖口,喉結滾動。
看來是報信的
鐘挽沖他微微一笑,指尖銀針在袖中無聲翻轉。
趙三娘立在廊下,燭火襯得她面容陰晴不定。
她一身絳紫錦袍,金簪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見她孤身歸來,眼底閃過一絲陰翳:"明德呢?"
聲音像鈍刀刮過青石。
看來是藏不住了
鐘挽福身行禮,鬢邊碎發垂落,恰好遮住眼底寒芒。
作出一副羞怯磨樣,諾諾道:"表哥...半路遇著友人,說要去喝酒,讓我先回。"
"是么?"
趙三娘瞇眼,忽然伸手攥住她手腕:"這袖子上的血,哪來的?"
鐘挽眼睫微顫,聲音細弱蚊吟:"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擦破了手。"
趙三娘指腹摩挲過她腕間——沒有擦傷,只有薄繭。
"女子留疤可不好。"她忽然松手,笑容慈愛,"快去歇著吧。"
轉身剎那,眼底淬了毒,冷光乍現。
房間
燭芯"噼啪"炸響。
鐘挽展開密函,火漆上殘缺的虎頭紋正與懷中虎符嚴絲合縫。
信中記錄著刑部與趙家販賣少女的賬目,最后一行墨跡尤新:
"林氏女轉賣北境,換漠北王庭通關令"
窗外樹影微動。
她故意將密函擺在顯眼處,銀針在梳妝臺排開,等待著獵物
子時三刻,趙府朱漆大門被撞得轟然作響。
管家提著燈籠小跑應門,卻見四個灰衣小廝抬著竹榻,上面躺著個錦衣少年。
月光照在那張青白交錯的臉上——正是趙明德。
"少、少爺?!"
燈籠"啪"地砸在地上,管家嚇得腿一軟就攤地上了,連滾帶爬的去找趙三娘
正堂里,趙三娘正在對賬。
"夫人!不好了!"
她抬頭就見竹榻重重落在廳中央。
趙明德僵直的手指還保持著抓撓姿態,指甲縫里滿是桃林的紅泥。
最駭人的是那張臉——嘴角被人用針線勾出詭異微笑,仿佛在嘲弄什么。
"我的兒啊——!"
趙三娘跌跪在竹榻前。
她顫抖的手懸在趙明德青白的臉頰上方,終究沒敢落下——
少年嘴角被銀線縫合的詭異微笑里,還扎著幾片桃林的花瓣,像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噩夢。
"誰干的?!"
她突然暴起掐住管家喉嚨,染著鳳仙花的指甲陷進老人皮肉。
趙三娘撕心裂肺的震吼道:“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趙三娘的尖嘯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老管家面色已呈青紫,眼球凸起。
"夫...人..."他喉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砰!"
婦人突然松手,管家如破布般砸在地上。
他蜷縮著咳嗽,喉間赫然五個血洞,正汩汩往外滲血。
"說。"趙三娘拔下頭上的金簪,抵上他眼球,"否則剜了你這對招子。"
"是...是林小姐..."管家哆嗦著指向西廂,"少爺今日只同表姑娘去過桃林..."
燭火搖曳生姿
趙三娘緩緩直起身,鳳仙花染紅的指甲縫里還掛著管家的皮肉。
她望向漆黑一片的西廂房,窗紙上正巧映出個對鏡梳頭的倩影——
"林、晚。"
她每吐一個字,齒縫就滲出一縷血絲。
“你,該死!!!”
廂房方向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趙三娘抓起祖傳的苗刀,刀上還殘留著血跡。
她忽然發現兒子腰間的羊脂玉佩與密函不見了——那可是刑部
"老爺..."她聲音抖得不成調,"那賤人翻過明德的衣襟..."
——只有死人才能被翻檢貼身之物。
趙掌柜臉色驟變,從書架暗格抓出個銅哨。
尖銳的哨音劃破夜空,二十余名黑衣護衛從四面八方涌來。
火把將西廂房照得亮如白晝。
趙三娘踹開西廂房門的瞬間,銅鏡"咣當"倒地破碎。
鏡面裂痕里,映出她扭曲的臉——和身后橫梁上懸著的、趙明德貼身的羊脂玉佩。
紅線系著玉佩悠悠打轉,在墻面投下血滴狀的影子。
"出來!"她的苗刀劈碎銅鏡,碎片炸開漫天紛飛。
"夫人在找這個?"
輕軟嗓音從頭頂傳來。趙三娘抬頭,看見鐘挽倒懸在房梁上,手中夾著密信
輕輕一躍,跳下,卻背對著他們
"畜生!"趙掌柜就要撲上去,卻見妻子突然踉蹌后退——
鐘挽絲滑轉身,倒映在婦人眼中,映出的根本不是鐘挽的臉。
那是一張用胭脂精心描繪的,與趙明德如出一轍的詭異笑臉。
"聽說......,趙公子最愛看姑娘們笑?還喜歡眼睛"
“賤人,賤人!"苗刀指向她,暴怒吼道
"給我活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