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大比尚有半月,鐘挽還能躺平十日。
鐘挽立于藥爐前,指尖銀針寒芒閃爍,藥湯于砂鍋中翻滾,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冷冽的眉眼。
"阿蕪,藥。" 她伸手,阿蕪立刻遞上昨日抓回的藥材。
噬心蠱兇險,稍有不慎便會反噬宿主。
"阿蕪,忍著點。" 她眸光沉冷,"噬心蠱一出,你便自由了。"
鐘挽凝神靜氣,銀針蘸取藥汁,正要刺入阿蕪心口大穴
阿蕪咬緊布巾點頭。
銀針即將刺入的剎那,院外突然傳來尖銳的女聲。
"挽妹妹可在?姐姐特來瞧瞧你!"
孫小寒矯揉造作的嗓音驟然刺入院中,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有病吧?!" 鐘挽指間銀針一顫,險些扎偏,眼底殺意驟現
此刻若被打斷,蠱蟲暴走,阿蕪必死!
孫小寒提著鵝黃裙擺,指尖剛觸及門扉。身后卻傳來輪椅碾過青石的聲響。
"你在干什么?" 冷冽的嗓音自身后傳來。
孫小寒身形一僵,緩緩轉身,面上已換上嬌怯神色,
"二哥哥~"
她捏著繡帕輕掩唇角,眼波盈盈,"我、我只是想見見挽妹妹,她初來府中,我怕她不習慣。
二哥哥也是來看挽妹妹的?"
屋內,鐘挽聽得直翻白眼。綠茶成精了這是!
手中銀針穩如磐石,繼續刺穴。
聞仲野坐于輪椅之上,膝上蓋著墨色狐裘,蒼白修長的手指輕搭扶手,神色淡漠:"我們沒有血緣。"
他語氣平靜,卻字字如冰,"所以,別叫我哥哥。"
孫小寒面色一白。
聞仲野抬眼目光如刃:"阿挽是我未婚妻,我來見她,天經地義。"
他指尖輕敲扶手,"你,少來。"
鐘挽挑眉,嘖,還算上道,孺子可教。
孫小寒眼眶瞬間泛紅,低頭啜泣:"二哥哥,我只是關心妹妹……"
她攥著帕子的指節發白,眼中怨毒如淬了毒的針。
憑什么?!
一個來歷不明的賤人,也配嫁入聞家?!
二哥哥只能是她的,誰也不能搶走他!
他連眼神都未再給她,只冷聲道:"離開。"
身后侍衛立刻上前,鐵塔般的身形擋住孫小寒的視線:"孫小姐,請。"
鐘挽無暇再聽外頭動靜,銀針精準刺入阿蕪心口。
"唔——!" 阿蕪悶哼一聲,唇角溢出血絲。
針尖處,一只通體漆黑的蠱蟲扭曲蠕動,猙獰可怖。鐘挽眼疾手快,銀針一挑,另一手迅速扣上玉碗。
"成了。" 她長舒一口氣。
院外,孫小寒的哭聲漸遠。聞二的輪椅聲卻停在門前。
"阿挽。" 他輕叩門扉,嗓音清潤:"需要幫忙嗎?"
忽的勾唇一笑,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素手輕抬,"吱呀"一聲拉開房門,斜倚在門框上抱臂而立。
陽光透過她鬢邊散落的發絲,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進來。"她下巴微揚,朝著滿屋的狼藉努了努嘴,而后挑眉看向輪椅上的聞二,紅唇輕啟:"付賬。"
指尖在臂上輕敲,細數著:"上等銀針損了三根,雪蓮用去二錢,還有..."
她俯身湊近,發絲垂落在他膝頭,"我的精神損失費。"
輪椅上的聞二微怔,隨即笑起來。
從袖中抽出一疊銀票,卻在遞出時突然收手:"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微微仰起頭,目光灼灼:"方才若我真讓孫小寒進來了,你會如何?"
鐘挽瞇起眼,手中銀針寒光一閃:"你猜?"
"還不走?" 她挑眉問道,看著還待在這不動的某人。
聞二仰頭望著她,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阿挽這般無情?" 他修長的手指輕撫輪椅扶手,聲音清越溫和,
"我特意趕來替你解圍,連杯茶都討不到?"
鐘挽眼中帶著探究:"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嗎?就幫我攔她?"
她心中生疑,他莫非知曉解蠱之事?
"不知道。"他答得干脆,卻又補了一句,"但有人來找,你卻未現身。" 他仰視瞬間,眼底清亮如少年,
"這不像你的性子。"篤定道:"所以,你一定在忙要緊事。"
"咳咳——" 一陣涼風掠過,他忽然掩唇輕咳起來,肩頭微顫。
鐘挽皺眉,這才發覺夕陽已沉,暮寒漸起。
她轉身回屋,取了件墨色繡銀竹的披風出來,直接扔到他懷里:"圍上。"
聞仲野接過,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慢條斯理地系上系帶。
"你為何不讓護衛守著?"她突然問。
輪椅上的公子仰起臉與她對視,眸如點漆,清澈透亮:"我想親自來,不可以嗎?"
這一瞬,他眸中毫無往日的深沉算計。
眼中倒映著晚霞的模樣,竟讓鐘挽心跳漏了半拍。
原來剝去層層偽裝,他也會露出這般干凈的神情。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搭上輪椅:"……我推你回去。"
"嗯。"他低低應聲,任由她推著前行,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小狐貍可真難騙!
青石小徑上,輪椅碾過落葉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