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貢院的飛檐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陳禹握著琉璃溫度計的手沁出細汗。青禾背著貼滿螺旋紋封條的木箱跟在身后,箱中裝著改良的磁羅盤、橡膠密封的真空泵,還有尚未對外公開的焦炭煉鋼樣本——這些將是今日格物監會考的“五行之器”。
貢院門前,顧憲成親自掀開青布簾:“陳公子,今日會考由六部尚書聯名監考,東林書院三十六子皆在席。”他目光落在陳禹腰間的鄭和殘玉,壓低聲音,“昨夜有人在琉璃巷發現周記的密使,帶著佛郎機人的望遠鏡鏡片。”
會考大堂中央,青銅香爐飄著沉水香。陳禹解開木箱,首先取出的是玻璃棱鏡——五章中能分解日光的神器,此刻被置于十二面青銅鏡環繞的臺座上。當晨光穿過棱鏡,七彩光帶在殿內游走,最終匯聚在殿頂的渾天儀模型上,映出“格物致知”四個大字。
“好個分光奇術!”戶部尚書拍案而起,目光卻落在橡膠真空泵上,“但不知這器物,如何體現‘金、木、水、火、土’之道?”陳禹輕笑,將硫磺粉撒入真空泵,隨著橡膠活塞的抽動,淡黃色煙霧漸漸凝成晶體——這是利用氣壓差演示的“金石相變”。
正當眾官驚嘆時,殿外突然傳來喧嘩。青禾沖進來,衣襟上沾著靛藍染料:“少爺,周記的人劫了我們運往遼東的膠藤苗!”陳禹心中一緊,卻見禮部尚書盯著他的溫度計琉璃管:“陳公子可知,這等‘測天之器’若流入蠻夷之手……”
他忽然明白,會考實為格物監的技術審查。取出袖中焦炭鋼打造的火銃零件,表面的螺旋紋防滑刻痕在燭光下泛著冷光:“諸位大人請看,此鋼經十二道淬火,硬度可敵蒙古精鐵,卻比灌鋼法省七成炭。”話未說完,零件突然從手中滑落,在地面砸出火星——竟是被人暗中涂了潤滑劑。
“好個‘省炭’!”工科給事中趁機彈劾,“分明是私煉違禁鋼鐵,違背《大明冶鐵令》!”陳禹卻不慌不忙,指向墻角的琉璃柜,里面用橡膠密封的木炭窯模型正在演示焦化過程:“此炭非彼炭,乃用松木經隔絕空氣燒制,《天工開物》有載‘閉窯三日,其煙自凝’。”
顧憲成適時遞上《熬波圖》修訂版,其中“木炭燒制”章節用鄭和殘玉的星圖暗碼標注。當工科給事中翻開書頁,琉璃棱鏡的光恰好照在暗碼上,竟浮現出遵化鐵廠的地理坐標——那是大綱中記載的明代冶鐵重鎮,此刻正成為焦炭煉鋼的試驗場。
殿外傳來馬蹄聲,漕幫舵主闖入,呈上染血的膠藤苗:“周記勾結建州女真,想斷了咱們的橡膠命脈!”陳禹注意到幼苗根部纏著的布條,上面繡著與地宮相同的螺旋紋——原來女真薩滿早已盯上了這項技術。
他忽然想起第六章中瑪雅人送來的樹皮紙,取出用橡膠墨水繪制的《橡膠種植十二則》,每幅插圖旁都標著對應的二十四節氣:“諸位大人,膠藤種植需依天時,此圖可助遼東衛所培育耐寒膠藤。”兵部尚書眼前一亮,他當然知道橡膠對于防水甲胄的意義。
格物監會考持續到申時,當陳禹展示完磁偏角羅盤,殿內忽然暗下來。他取出改良的玻璃燈,橡膠密封的燈芯噴出穩定的火焰,映得琉璃溫度計上的刻度清晰如晝。顧憲成趁機宣讀會考結論:“開物坊諸器,可入《大明格物大典》,陳公子授‘天工典簿’職。”
散場時,陳禹在貢院角門遇見利瑪竇神父,對方手中捧著的,正是被周記劫走的膠藤苗:“吾主的船剛從呂宋歸來,帶回了能在寒地生長的膠藤變種。”他壓低聲音,“但貴國的‘格物監’里,有人給佛郎機人通風報信。”
回到作坊,陳禹立即檢查焦炭煉鋼爐。爐底殘留的潤滑劑痕跡顯示,奸細正是利用格物監會考的空檔潛入。他忽然想起青禾在貢院沾染的靛藍染料,取出玻璃棱鏡對準染跡,折射出的光譜中竟多出一道詭異的紫色——這是加入了波斯硝石的特征。
“少爺,遼東衛所的急報!”青禾遞上血書,建州女真正在用周記提供的橡膠火把焚燒邊境村寨,“他們的火把遇水不熄,分明是改良的硫化橡膠!”陳禹皺眉,硫化技術的泄露意味著周記已突破核心工藝,必須立即啟動應急預案。
子夜,他在新建成的地下工坊召開會議。漕幫水鬼隊、瑪雅使者、女真薩滿的代表圍坐在橡膠密封的會議桌旁,桌面中央嵌著鄭和殘玉,正與各地開物坊的螺旋紋圖騰形成能量共振。陳禹展開《大明輿圖》,用琉璃珠標記出每個技術節點:“從應天到遼東,從南洋到漠北,我們的星火,必須連成一片。”
當第一爐改良的無煙火藥在坩堝中成型,陳禹忽然發現其顏色與琉璃溫度計中的紅色液體相似。他取出懷表,芯片與火藥產生的共振波竟讓指針指向1644年——甲申國難的年份。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緊,知道必須加快火器改良,為即將到來的危機做準備。
黎明前,陳禹將新制的橡膠密封圈裝入火銃,這種能承受千度高溫的材料,正是從女真薩滿的草藥配方中獲得靈感。青禾望著作坊外墻新刻的螺旋紋圖騰,忽然發現每道紋路都對應著一個技術突破:“少爺,這些紋路,就像咱們給大明刻下的文明印記。”
陳禹點頭,目光投向遠方。格物監的飛檐在晨曦中勾勒出清晰的輪廓,而他心中的藍圖,早已超越了宮墻的界限。那些在會考中閃耀的棱鏡虹光,不僅是技術的展示,更是一個時代覺醒的信號——當琉璃管里的刻度開始丈量世界,當螺旋紋圖騰開始連接文明,屬于陳禹的星火,正在大明的土地上,織就一張跨越時空的技術巨網。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