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將最后一鏟曬干的海堿撒入硝石窯,耐火磚縫隙中滲出的淡藍色火焰舔舐著窯壁,把懸掛在中央的鄭和殘玉映得如同燃燒的星辰。青禾握著新制的高溫濕度計,橡膠密封的指針在琉璃管里緩緩攀升,最終停在“三七”的刻度——這是《洪武密檔》中記載的“硝石十二法”里,最難把控的“火中取晶”臨界值。
“把窯門開三寸,用女真族的牛皮風箱鼓風。”陳禹調整著窯頂的螺旋紋通風口,每道紋路的角度都經過精密計算,能讓氣流形成穩定的渦流。當第一簇菱形結晶在陶皿中成型時,他忽然發現晶體表面的反光,竟與昨夜殘玉投影在天花板上的星軌完全一致。
窯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漕幫舵主的親信滾鞍落地,衣襟上繡著的水波紋里混著血跡:“陳大人,戚家軍的軍使在碼頭遇刺!周記勾結汪直的海盜,想斷了咱們的抗倭火銃訂單。”陳禹點頭,目光落在對方攜帶的急件上,火漆印被利刃劃破,露出里面用螺旋紋密語寫的“硝石受潮,火銃啞火”。
“青禾,取三斤新制的‘海晶硝’。”他指向窯中剛出爐的菱形結晶,這種用南洋海堿改良的硝石,含水率低于千分之三,正是解決火銃啞火的關鍵。少年捧起陶皿時,陳禹注意到結晶的棱角與鄭和殘玉的缺口完美契合,仿佛這塊歷經六百年的殘玉,一直在等待這種純度的硝石來激活。
正午時分,格物監的巡察船抵達應天碼頭。顧憲成站在船頭,手中高舉著萬歷帝的手諭:“著天工監陳禹,攜硝石提純之術赴登州衛,監制抗倭火器。”陳禹登上船時,發現船艙里堆滿了從周記查獲的假硝石,表面涂著靛藍染料以掩蓋受潮痕跡——這正是大綱中“借抗倭需求推動硝石工業化”的關鍵節點。
船上實驗室里,陳禹用玻璃棱鏡分解硝石晶體,七彩光帶中竟浮現出登州衛的地理坐標。他忽然想起第七章中女真使者帶來的凍土膠藤,取出用橡膠密封的火銃槍管,將海晶硝制成的火藥填入,擊發測試時的爆鳴聲比尋常火藥清脆三倍,槍管內壁的螺旋紋散熱片幾乎沒有發燙。
“陳公子可知,”顧憲成望著彈道軌跡,“朝中言官說你這是‘以夷變夏’,連徐閣老都被彈劾私通外夷。”陳禹輕笑,遞上刻有螺旋紋的彈道計算尺:“那就讓他們看看,什么是‘格物致知’的火器——這標尺上的每道刻痕,都對應著《武經總要》的彈道公式。”
戌時三刻,船隊遭遇汪直的海盜船。陳禹站在甲板上,看著對方船帆上的靛藍骷髏旗冷笑,取出袖中改良的信號彈——彈殼用硫化橡膠制成,內裝海晶硝與松脂混合的發光火藥。當信號彈在夜空炸開,螺旋狀的光軌不僅照亮了海盜船的位置,更在海面上投射出開物坊的圖騰,如同海神的烙印。
“火銃手注意,三點鐘方向,距離兩里!”陳禹通過橡膠望遠鏡觀察,鏡片刻度與彈道計算尺聯動,將射擊精度提升至百步穿楊。當第一發火銃彈擊穿海盜船的火藥桶,沖天火光中,他看見敵船桅桿上掛著的,竟是周記綢緞莊的貨旗。
海戰結束后,陳禹在海盜船殘骸中發現了《洪武密檔》的臨摹本,上面用靛藍墨水標注著“登州衛地下火器庫”的位置。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緊,想起父親臨終前提到的“浦江鄭氏曾為建文帝私造火器”,而密檔中記載的“硝石十二法”,此刻正在他的窯中燃燒成改變戰爭的星火。
抵達登州衛時,戚家軍的轅門已掛起“天工監造”的大旗。總兵府內,戚繼光親自演示火銃試射,改良后的擊發裝置讓射速提升一倍,而海晶硝火藥的爆速,讓彈丸能穿透三寸厚的鐵甲。“陳先生這是給我戚某的軍隊裝上了翅膀。”總兵撫掌大笑,卻在接過硝石樣本時壓低聲音,“不過朝中有人盯著,這批火器最好掛‘農具改良’的名。”
深夜,陳禹在衛所地窖里發現了真正的《洪武密檔》正本。石墻上的螺旋紋刻痕比地宮的更復雜,每道紋路都對應著一個火器作坊的位置,而中心位置的凹槽,恰好能放入鄭和殘玉。當他將殘玉嵌入,整個地窖突然亮起,石壁上浮現出建文帝時期的火器生產流程圖,其中“硝石提純”環節的標注,與他改良的“海晶硝”工藝完全一致。
“少爺,周記的密使混進了硝石礦!”青禾的匯報打斷了沉思,少年手中的磁羅盤瘋狂旋轉,指向衛所西北方的廢棄礦井——那里正是密檔中標注的“登州三號窯”。陳禹摸出腰間的火銃,槍管外的螺旋紋散熱片此刻微微發燙,預示著前方有火藥殘留。
礦井深處,周記二管家正指揮手下搬運硝石,腰間掛著的,竟是東廠督主的腰牌。“陳公子果然聰明,”二管家冷笑,“但你以為改良硝石就能贏?督主說了,鄭氏余孽的火器,永遠過不了山海關。”話音未落,礦井頂部傳來坍塌聲,陳禹早就在關鍵位置用橡膠千斤頂做了標記,此刻恰好形成安全的避難點。
“青禾,把海晶硝火藥倒入滲水處。”陳禹取出便攜式蒸餾器,將地下水蒸發后得到的鹽晶與火藥混合,這種臨時改良的炸藥能在潮濕環境中穩定引爆。當第一聲爆破響起,礦井通道被炸開,而周記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標有螺旋紋的硝石箱,被戚家軍的士兵一箱箱運出。
黎明時分,陳禹站在登州衛的城墻上,看著海面上開物坊的運硝船隊。每艘船的船首都雕刻著螺旋紋圖騰,與鄭和寶船的“水柜”設計異曲同工。他摸出懷表,芯片與殘玉的共振波竟讓指針指向1616年——努爾哈赤建立后金的年份,而手中的海晶硝樣本,此刻正在晨曦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回到應天府,陳禹立即著手改良硝石窯。他將螺旋紋通風口升級為可調節的橡膠閥門,窯頂加裝了玻璃觀測窗,能實時記錄硝石結晶的星軌變化。青禾在一旁記錄著數據,忽然指著觀測窗上的霧氣:“少爺,結晶的形狀變了!”
陳禹湊近觀察,發現菱形結晶的棱角處竟出現了六邊形的次生結晶,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形態。當他用顯微鏡鏡片放大,結晶內部的分子排列,竟與鄭和殘玉的螺旋紋形成完美的數學對稱。這個發現讓他心跳加速,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洪武密檔》中記載的“星火之秘”——那種能讓火器威力倍增的終極硝石形態。
深夜,陳禹將新制的六邊形結晶放入地宮的星圖矩陣。當殘玉與結晶共振,地面浮現出完整的大明版圖,每個硝石窯的位置都對應著天上的星辰,而登州衛的位置,正是北斗七星的“搖光”位。懷表在此時發出蜂鳴,指針指向1399年——建文帝登基的年份,而結晶表面的螺旋紋,正緩緩轉動,仿佛在重演六百年前的那場未竟的火器革命。
破曉時分,陳禹在實驗室寫下新的批注:“硝石結晶的星軌變化,或與地磁場、火藥爆速形成三角共振,此特性可用于第五卷的火箭推進劑。”他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螺旋紋圖騰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知道自己播下的星火,已經在抗倭戰場上燎原,而更廣闊的天地,正等待著這些閃爍著星軌的硝石,去照亮。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