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中的血腥氣尚未散盡，混雜著泥土的潮濕，鉆入鼻腔。
系統士兵們面無表情地清理著戰場，動作精準而高效，如同預設了程序的機器。
十九具長矛手的殘骸被堆放在一起。
六具劍士的。
十二具弓兵的。
冰冷的數字，是勝利的代價。
這些系統士兵，一旦陣亡，便是徹底消失，不像受傷的晉人還能救治。
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固化的兵種。
劍士永遠是劍士，長矛手永遠是長矛手。
系統沒有提供轉職的選項，至少現在沒有。
這種刻板，讓劉程感到一絲隱憂。
幸存的晉人輔助兵遠遠看著，臉上殘留著驚悸，眼神復雜。
他們看著那些“漢軍”將胡人的尸體拖走，將還能用的兵器、甲胄分揀出來，動作麻利得不帶一絲煙火氣。
俘虜們被繩索捆縛著，押送回營。
拓跋秀走在隊伍中間，她的金步搖遺失在了廝殺的泥地里，此刻只用一根布條簡單束著烏黑的長發。
她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沉默行進的系統士兵，心頭的不安越發濃重。
這些人，不像她見過的任何部族戰士。
沒有勝利的喧囂，沒有劫掠的貪婪，只有一種……非人的冷靜。
當隊伍靠近新漢縣的雛形時，拓跋秀和她的族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一道遠超這個時代工藝水平的、由巨大原木構成的籬笆墻，拔地而起，將營地牢牢護衛起來。
墻體連接處嚴絲合縫，望樓高聳，其上甚至有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弩臂結構。
這不是尋常塢堡的簡陋防御，這簡直是一座小型要塞的框架。
這真的是“漢軍”能建造出來的東西？
那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晉人，怎么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一種身份認知的錯亂感，沖擊著這些來自草原的鐵弗人。
他們印象中孱弱可欺、任由宰割的“兩腳羊”，何時變成了這樣武裝到牙齒、擁有堅固堡壘的存在？
“他們……真的是漢人？”
一名年輕的鐵弗騎兵忍不住低聲問同伴，聲音里充滿了困惑。
押送他們的系統士兵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用空洞的眼神掃了他們一眼。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營地。
“主公抓回來一群胡人騎兵！”
“聽說還有個女的，是胡人的頭領！”
“那些胡狗也有今天！”
原本死氣沉沉的晉人難民營地，仿佛被注入了一絲生氣。
目睹了那些平日里兇神惡煞的胡人像牲口一樣被捆綁著押進來，許多晉人眼中燃起了復仇的火苗。
恐懼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開始在他們麻木的心中滋生。
看著那些曾經欺凌他們的人，如今成了階下囚，這比任何空洞的口號更能提振士氣。
他們看向劉程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畏與依賴。
這位突然出現的“主公”，似乎真的有能力庇護他們，甚至帶領他們……反擊。
議事廳內，氣氛凝重。
油燈的光芒跳躍，映照著墻壁上簡陋的地圖。
田朔將一份清點完畢的戰損與繳獲清單放在劉程面前。
“主公，此役我軍陣亡系統士兵三十七人，晉人輔助部隊輕重傷六十余人，陣亡九人?！?/p>
“俘虜鐵弗騎兵二十二人，斬殺五十八人。繳獲完好戰馬八十七匹，各類兵甲弓弩若干?！?/p>
“另有黃金二百單位，木材五百單位。”
田朔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也有一絲振奮。
這是一場干凈利落的勝仗，但損失同樣讓人心疼。
“三十七個系統士兵……”
劉程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補充這些士兵，需要不菲的黃金和食物。
尤其是黃金，生產一個劍士就要二十單位。
剛剛入賬的二百黃金，加上原有的六百九十，總共八百九十單位。
看似不少，但要武裝一支真正能與羯族主力抗衡的軍隊，依舊是杯水車薪。
“那拓跋秀，如何處置？”
田朔問出了關鍵問題。
“鐵弗部雖非頂尖，但在并代之地頗有勢力，常依附于后趙石氏。這位公主出現在此地，被我等俘獲，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p>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鐵弗拓跋氏，與代國拓跋氏本出同源。若驚動了代國……”
后面的話他沒說，但意思很明顯。
代國，那是盤踞在更北方的鮮卑拓跋部建立的政權，實力遠非鐵弗部可比。
劉程的目光落在地圖上，手指在并州、代郡一帶劃過。
“麻煩？我們現在最大的麻煩是羯人，是生存。”
他的聲音冷硬。
“一個鐵弗公主，是麻煩，也是籌碼?！?/p>
他看向田朔：“代國拓跋氏與石虎之間，并非鐵板一塊?；蛟S，這位公主能成為我們撬動某些東西的支點?！?/p>
“至于鐵弗部的報復……”
劉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他們有能力穿過羯人的地盤再說吧?！?/p>
他更關心的是實際問題。
“人口上限依舊是500，我們現在有321系統人口，加上22個鐵弗俘虜，暫時不能再增加系統士兵了?！?/p>
“晉人訓練得如何？”他問向一旁的呂泰。
呂泰面色一肅：“回主公，新選拔的五百人已開始基礎操練，但……缺乏裝備，士氣也需時日磨礪。”
“而且，訓練晉人士兵，按照系統的規則，若要達到系統士兵的最低標準，每人需消耗黃金一百單位……”
田朔補充道，面露難色。
一百黃金一個人！
這簡直是天價。
劉程眉頭緊鎖。
系統的限制無處不在。
晉人的生產力低下，黃金來源極其有限。
“那些繳獲的戰馬呢？”
“都是上好的草原馬，耐力遠勝我們之前的駑馬。只是……”田朔遲疑道，“系統提示，維護這些戰馬，每匹每日需消耗食物0.5單位，八十七匹馬，每日就是四十多單位食物，不是小數目?！?/p>
【系統提示：檢測到可利用資源‘草原戰馬’（87匹），維護需消耗食物0.5單位/天/匹。可編入騎兵單位或用于運輸。】
系統的聲音在劉程腦海中響起，冰冷而精確。
“食物還能支撐。”劉程做出決斷，“戰馬是戰略資源，必須保留。優先裝備給斥候小隊，加強偵查范圍?！?/p>
“鐵弗俘虜，暫時關押，不必轉化。忠誠度太低，風險太大。”
【系統提示：轉化‘鐵弗騎兵’（22名），需消耗食物10單位/人，黃金5單位/人。轉化后忠誠度初始為30（警惕）?！?/p>
三十的忠誠度，幾乎等于隨時可能叛亂。
“拓跋秀，單獨看管，派兩名劍士寸步不離?！?/p>
他想起了那卷《白狼歌》殘卷。
“把從她身上搜到的那卷獸皮書拿來。”
很快，那卷散發著淡淡膻氣的獸皮卷被呈上。
上面的文字扭曲古樸，并非漢字，也非羯族文字。
【系統提示：檢測到特殊物品《白狼歌》殘卷（匈奴古籍，記載部分失落的祭祀與戰歌）。解鎖需消耗黃金50單位，或尋找到相關解讀線索?！?/p>
劉程嘗試辨認，卻一無所獲。
“收起來，或許以后有用?！?/p>
他將獸皮卷遞還給田朔。
窗外的天色愈發陰沉，沉悶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似乎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劉程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被系統籬笆墻圍起來的營地輪廓。
農田、伐木場、簡陋的民居，都在這道墻的庇護下，顯現出一種脆弱的秩序。
“主公，系統……似乎有些不穩定?！?/p>
田朔忽然低聲道。
“剛才在統計戰利品時，系統界面閃爍了幾次，部分數據顯示有延遲。”
劉程心中一動。
【系統提示：系統能量消耗過載，穩定性下降1%（當前98%）。部分功能可能受限，建議減少高耗能操作?！?/p>
警告再次浮現，而且這次的提示音，似乎比之前更加……呆板，缺乏起伏。
就像一個快要沒電的錄音機。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生存的壓力，外部的威脅，內部的管理，系統的限制，還有這個意外出現的鐵弗公主……
一樁樁，一件件，如同烏云般壓在他的心頭。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一名負責外圍警戒的系統斥候沖了進來，單膝跪地。
“報！主公！”
“領地西北方向，約十五里外，發現小股不明單位活動跡象！”
“數量不明，移動速度快，正向我方營地靠近！”
斥候的聲音帶著系統特有的平穩，卻傳遞著令人心悸的警訊。
風雨欲來。
劉程的瞳孔驟然收縮。
麻煩，總是接踵而至。
他甚至沒有時間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