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單膝跪地,冰冷的系統音調沒有絲毫起伏。
“領地西北方向,約十五里外,發現小股不明單位活動跡象!”
“數量不明,移動速度快,正向我方營地靠近!”
空氣仿佛凝固了。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將墻上地圖的輪廓映照得扭曲不定。
十五里。
對于騎兵來說,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
劉程的瞳孔猛地收縮,手指下意識地攥緊。
該死的。
連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
“什么人?”
田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投向地圖的西北角。
那里是一片相對平緩的丘陵地帶,再往西,便是起伏的山林。
斥候依舊保持著標準的姿勢。
“無法識別。目標保持警惕,距離過遠,系統‘戰場洞察’范圍受限,無法獲取詳細信息。”
又是系統限制。
能量不穩,連偵查都打了折扣。
劉程看向呂泰。
“你帶五百晉人弓弩手,立刻上墻,準備迎敵。”
“正規弓兵五十,隨我出營,占據有利地形。”
“田朔,留守營地,看好俘虜,尤其是拓跋秀。若有異動……”
劉程眼中寒光一閃。
“……格殺勿論。”
“諾!”
田朔與呂泰齊聲應道,神色肅然。
命令下達,整個初具雛形的營地如同被激活的機器,迅速運轉起來。
系統士兵們悄無聲息地集結,動作整齊劃一,金屬甲葉碰撞發出細碎而冰冷的聲響。
晉人輔助部隊則顯得有些慌亂,但在呂泰的喝令下,也開始列隊,拿起簡陋的武器,奔向那道給予他們些許安全感的巨大原木籬笆墻。
拓跋秀被兩名身材高大的系統劍士“請”出了營房。
她看到了外面的騷動,看到了那些晉人臉上的緊張,更看到了那些“漢軍”士兵臉上那種令人心悸的平靜。
仿佛即將到來的不是一場廝殺,而是一次例行操練。
“又有敵人來了?”
拓跋秀看向押送她的劍士,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情緒波動。
劍士的眼神空洞,如同兩塊黑曜石,沒有任何回應。
她又看向遠處正在集結的正規弓兵,他們平均身高似乎都超過了尋常漢子,甚至比她麾下最精銳的鐵弗勇士還要高大一些。
這種體格上的壓迫感,讓她莫名感到一陣心慌。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拓跋秀忍不住再次發問,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她印象中的晉人軍隊,早已腐朽不堪,士兵面黃肌瘦,士氣低落。
可眼前這支軍隊,裝備精良,紀律嚴明,行動高效,尤其是那種近乎非人的冷靜和服從性,完全打敗了她的認知。
他們真的是“漢人”嗎?
還是說,是匈奴劉氏暗中培養的秘密力量?
劉程沒有理會拓跋秀的疑問,他翻身上馬,五十名系統弓兵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迅速消失在營地門口的暮色中。
風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沙塵,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潮氣。
營地外,一處可以俯瞰西北方向來路的緩坡上。
劉程伏低身子,舉起一個簡陋的單筒望遠鏡。
這是系統出品的最低級偵查工具,需要消耗1黃金,聊勝于無。
視野中,幾個模糊的黑點正在快速移動,掀起一路煙塵。
是騎兵。
數量不多,大約十余騎。
他們的速度極快,馬術精湛,顯然是經驗豐富的斥候。
但他們的方向……并非直沖營地,而是在距離營地大約五六里外的地方,開始沿著營地外圍游弋,似乎在偵查,又像是在尋找什么。
“主公,要打嗎?”
身旁的系統弓兵隊長低聲詢問,聲音依舊毫無波瀾。
【戰術推演:遭遇戰(丘陵地帶)】
【地形優勢:+5%(我方弓兵居高臨下)】
【敵方單位:類型(輕騎兵/斥候),數量(約12),狀態(高速偵查)】
【我方兵力:系統弓兵50】
【勝率預估:92%(若敵方不計代價突圍,則下降至75%)】
系統給出的勝率很高。
但劉程沒有立刻下令。
他注意到一個細節。
那些騎兵的裝束,似乎與之前伏擊的鐵弗部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
他們的皮帽樣式更簡單,身上的皮裘顏色更深,坐騎也似乎更加高大一些。
而且,他們的行動模式很奇怪。
不像是單純的偵查,更像是在……搜索?
劉程的目光掃過系統界面。
【警告:系統能量波動加劇,穩定性下降0.5%(當前97.5%)。‘戰場洞察’功能精確度臨時降低5%。】
系統的狀態越來越差了。
他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那隊騎兵似乎發現了什么,突然調轉馬頭,朝著營地西南方向疾馳而去。
那個方向……是之前伏擊鐵弗部的河谷!
“他們是沖著拓跋秀來的?”
一個念頭閃過劉程的腦海。
鐵弗部主力被滅,消息走漏了?
還是說,這根本就是另一撥人?
“跟上去看看。”
劉程下令,聲音沉穩。
五十名弓兵立刻收起弓箭,如同鬼魅般跟隨著劉程,利用地形掩護,悄無聲息地追了上去。
步兵追騎兵,本是笑話。
但系統士兵的耐力和速度,遠超常人。
更重要的是,劉程并不打算硬追,他只需要遠遠盯著,搞清楚對方的意圖。
那隊騎兵的速度很快,轉眼間就消失在丘陵的褶皺里。
當劉程帶著弓兵小心翼翼地靠近河谷入口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一縮。
那隊騎兵停在了河谷入口處。
他們沒有進去,而是圍著谷口仔細查看著地面上的痕跡。
其中一人翻身下馬,蹲在地上,似乎在辨認著什么。
片刻后,那人站起身,對同伴說了幾句什么。
隨即,令人意外的一幕發生了。
那隊騎兵沒有沖入河谷,也沒有離開,而是分出兩人,朝著劉程他們潛伏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過來!
被發現了?
劉程心頭一凜。
距離至少還有三百步,而且他們隱蔽得很好。
對方的斥候如此敏銳?
“準備戰斗!”
劉程低喝一聲。
五十名弓兵瞬間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頭指向那兩個逐漸靠近的身影。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那兩名斥候動作靈活,借助灌木和巖石的掩護,不斷交替前進,顯然是經驗豐富的老手。
越來越近了。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
就在劉程即將下令放箭的瞬間。
那兩名斥候突然停下了腳步。
其中一人抬起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然后,他直起身子,朝著劉程他們藏身的方向,朗聲喊道:
“前面的朋友,可是大漢的兵馬?”
聲音洪亮,說的竟也是漢話,雖然口音有些生硬。
劉程一怔。
他沒有回應,只是示意弓兵保持瞄準。
對方見沒有回應,似乎也不意外,繼續喊道:
“我等乃匈奴右賢王麾下,奉命追查鐵弗部叛逆拓跋秀的蹤跡,并無惡意!”
匈奴右賢王?
劉淵的人?
劉程心中念頭急轉。
拓跋秀說她們是被羯人追殺,怎么又冒出來一伙自稱是匈奴右賢王麾下的人,也在追查她?
而且還稱她為“叛逆”?
這里面有問題。
“你們是什么人?為何在此窺探?”
劉程沉聲問道,刻意讓聲音顯得沙啞低沉。
那斥候似乎松了口氣,連忙回答:
“我等奉右賢王之命,追捕鐵弗部叛徒拓跋秀。聽聞此地有貴部兵馬活動,特來查看。若有驚擾,還望恕罪。”
“我們追蹤到此,發現有大隊人馬經過的痕跡,還有……廝殺的跡象。”
斥候的目光掃過河谷入口處那些尚未被完全清理干凈的血跡。
“不知貴部可曾見過一隊鐵弗騎兵?為首的是個女子。”
劉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
“拓跋秀是你們匈奴的叛逆?她不是鐵弗部的公主嗎?”
那斥候似乎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
“鐵弗部早已歸附我大漢趙,拓跋氏不過是右賢王帳下一小部酋首。那拓跋秀勾結外人,盜取我部圣物,早已是叛逆!”
歸附漢趙?盜取圣物?
這信息量有點大。
劉程看向系統界面,關于拓跋秀的信息并沒有更新。
這系統,關鍵時候就掉鏈子。
“你們右賢王,如今在何處?”
劉程繼續試探。
“右賢王主力正在圍剿羯奴殘部,我等只是先鋒斥候。”
斥候回答得滴水不漏。
劉程沉默了。
對方自稱是劉淵的人,而且目標明確是拓跋秀。
看樣子,他們似乎真的不知道之前河谷里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拓跋秀已經被俘。
如果現在暴露,很可能會引發沖突。
對方只有十幾騎,己方五十弓兵,勝算很大。
但殺了他們,就等于徹底得罪了匈奴右賢王。
雖然劉程并不怕得罪人,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的目光閃爍,權衡著利弊。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遠處河谷入口處,那剩下的十余名匈奴騎兵中,突然有一人發出一聲驚呼。
他似乎在地上發現了什么,然后猛地抬頭,看向劉程他們藏身的山坡,臉上露出驚駭與憤怒交織的神色!
“不好!”
劉程心中暗叫一聲。
肯定是發現了拓跋秀遺落的金步搖,或者其他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放箭!”
沒有絲毫猶豫,劉程斷然下令!
嗡!
弓弦震響!
五十支利箭如同毒蛇出洞,瞬間撕裂空氣,朝著河谷入口處的匈奴騎兵覆蓋而去!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聲音和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
那十余名匈奴騎兵根本沒料到會突然遭到攻擊,瞬間人仰馬翻!
【系統提示:突襲成功!命中率88%,敵方傷亡8人,輕傷3人,陣型完全混亂!】
山坡上,那兩名靠過來的斥候臉色劇變,下意識地就想拔刀反擊。
但迎接他們的,是十幾支早已瞄準的冰冷箭頭。
“放下武器!饒你們不死!”
劉程的聲音如同寒冰。
兩名斥候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懼和不甘。
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扔掉手中的彎刀。
叮當兩聲脆響,在寂靜的丘陵間格外清晰。
河谷入口處,殘存的幾名匈奴騎兵試圖反抗,但在系統弓兵精準而高效的第二輪射擊下,很快便被肅清。
戰斗結束得干凈利落。
前后不過幾十息的時間。
劉程緩緩站起身,看著谷口方向的尸體和垂死的戰馬,面沉如水。
麻煩,終究還是找上門了。
而且,比他預想的還要復雜。
匈奴右賢王……
他看向那兩名被俘的斥候,眼神冰冷。
“現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你們口中的圣物,是什么?”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兩名斥候臉色蒼白,看著周圍那些如同雕塑般沉默的弓兵,眼中充滿了恐懼。
其中一人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不敢開口。
劉程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空氣中,血腥味混合著泥土的氣息,越來越濃。
遠方的天空,烏云壓得更低了,隱隱有雷聲傳來。
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