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臨近,白天明顯短了一大截。還不到六點,天就黑了,喧鬧的校園在夜色中逐漸安靜下來。教室里陸續(xù)亮了燈,窗戶里映出一些還在埋頭苦讀的剪影,當(dāng)然也有一些被迫無奈者,比如林冉,平常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在食堂埋頭苦吃,然而眼下只能挨餓埋頭苦抄。
自從化學(xué)成績跌至58分后,就再也沒有回歸過及格線。剛開始的一個月,她勉強(qiáng)能聽懂一二,慢慢進(jìn)入有機(jī)學(xué)部分,化學(xué)課對她來講就是一種煎熬。任憑她多么努力,還是想象不出為什么一個碳建從A位置轉(zhuǎn)到B位置不變,但從A位置轉(zhuǎn)到C位置就變了。起初,老王隔三差五找她談話、交心,后來他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58分才是這孩子最真實的水平。從此,也就不再為難自己了。
對一個成績差的學(xué)生來說,考多少分根本不重要。他們面臨的最大難題是,怎樣按時交作業(yè)。林冉原本寄希望于陳默,然而事實不得不讓她接受那句老話——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雖然身邊坐著一位的“化學(xué)王子”,但她寧肯成績低到塵埃里,也不肯放下面子主動請教,況且,那個人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她覺得還是少去招惹。算來算去,也只有袁一揚這根救命稻草了。
班里靜悄悄的,座位上零星坐著六七個人。除了陳默躲在最后看閑書,其他人不是奮筆疾書,就是凝眉沉思。林冉本來就餓的肚子敲鼓,聞到后面?zhèn)鱽硪还擅姘南闾穑杆岬酶鼌柡α恕_m才,肚子發(fā)出了兩聲“咕嚕咕嚕”的叫聲,她慌得立即屏氣凝神,生怕被別人聽見。為了防止類似的情況再發(fā)生,只得用一只手按住肚子。
“你不舒服嗎?”袁一揚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了,林冉一點兒沒察覺到。“沒有。”林冉知道他是想問寫完了沒有,說話間,頭也沒抬,筆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一些。剛開始字跡是橫平豎直,方方正正的,越往后越圓滑,越潦草。
“沒事兒,不著急。我正好可以寫完作業(yè)回去。”袁一揚說著又返回自己的座位。
“你沒按時回去,你媽不叨叨你?”林冉扭頭笑問道。她突然記起來,袁一揚每天都是踩點回家的,況且他還有個愛子如命的老媽,全班沒有哪個家長能像他媽這么頻繁光顧學(xué)校的了,難怪袁一揚從小就是個乖寶。
他聽完,心里有些惱怒,他一直想跟她說:“以后不要再講這種話了”,他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特別是林冉,在她眼里他永遠(yuǎn)是個長不大的“乖寶寶”,可每當(dāng)這番話就要沖口而出時,他又選擇了緘默,那些橫亙在胸口的言語,最終化為了無形的空氣。“沒事兒,她現(xiàn)在不管那些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那就好。”
畫完最后一個字,林冉放下筆,揉了揉肩膀,轉(zhuǎn)頭看墻上的鬧鐘,已經(jīng)六點半了。空空蕩蕩的教室只剩下三個人。袁一揚似乎遇到了什么難題,一邊盯著書,一邊不停轉(zhuǎn)動手中的筆。陳默把臉藏在書后,時不時會發(fā)出輕微的感嘆、嬉笑,活像走火入魔了一般,直到林冉敲桌子叫她吃飯時,才恢復(fù)正常。
作為回報,林冉邀請袁一揚一起去食堂吃飯。起初他猶豫了,可聽完林冉說“你媽肯定給你做了好吃的”后,瞬間改了主意。他并不是為了吃飯,只是為了賭氣,跟林冉還是跟自己呢?或許都有。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證明,他并不是媽媽的乖寶寶。
黑暗完全吞沒了校園,清冷的空氣讓人瞬間清醒了許多。不少吃完飯的同學(xué)陸續(xù)朝這邊走來,教學(xué)樓的燈光在黑暗的掩映下,顯得越既明亮又溫暖。一個瘦高的黑影從左邊圖書樓那邊緩緩走來,等走到燈光處,林、陳、袁三人才看清,原來是田野。他懷里抱了幾本書,見三人后也止住了腳步。
“現(xiàn)在才回嗎?”田野說。顯然這話不是說給林冉聽的,她可沒家可回。
“寫了一會作業(yè),現(xiàn)在準(zhǔn)備去食堂吃點東西。你呢?”袁一揚答道。
“被老王抓去圖書館做苦力了。”田野苦笑道,“這些算是勞務(wù)費吧。”他舉起書示意了一下,接著說:“你們要去食堂嗎?正好我也餓了,一起去吧?”
林冉聽說他也要去,忙接口道:“食堂能有什么好吃的!”說完,方覺此話不妥,畢竟,她主動請袁一揚去食堂吃飯,這話聽上去明顯就是在隨意敷衍別人。“我是說......”她剛想繼續(xù)補(bǔ)救,田野卻先搶了話頭:“不好吃,你不是也每天吃嘛!”林冉斜眼一瞪,不吱聲了。田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才猜出她不高興的樣子:橫眉、瞪眼、噘嘴。她不想讓他去,他卻非要去。
“那就一起呀!”袁一揚說。
一進(jìn)食堂,一股熱乎乎的氣息迎面襲來,各類飯菜在燈光下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林冉直奔第二個窗口,要了一碗熱乎乎的加肉牛肉面,然后去旁邊窗口給袁一揚點了兩葷一素加一個雞腿。袁一揚覺得有些破費,忙對師傅說:“雞腿不要了。”林冉又伸過頭說:“師傅,要的。”“到底要不要啊?想好了再說,不要擋住其他同學(xué)。”師傅把夾起來的雞腿放回去說。
兩人在窗口前“打口水仗”,完全忽視田野。田野把所有窗口掃視了一遍后,跟過來說:“師傅,我也要兩葷一素,一個雞腿。”師傅盛好遞給他,說:“一共10元。”“師傅,她刷卡。”他指著林冉,露出兩顆小虎牙,眼睛笑成一彎月牙兒。林冉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大張著,待回過神,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大步流星朝后面去了。“喂!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自己刷!”她厲聲喊道。田野并不理會,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自管坐下吃起來。那師傅等了片刻,不見兩人有反應(yīng),按下刷卡機(jī)問:“同學(xué),你刷嗎?”這哪兒是問,根本就是催她快點刷。林冉無辜吃了一肚子氣,滿腦子都是他囂張得意的神情,恨不得沖上去把飯菜蓋在他臉上,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她只能忍痛割愛掏出飯卡,為對方買單。
“憑什么要我給你刷卡!”人還沒到,質(zhì)問聲先到。林冉怒氣沖沖將碗擲在桌上,碗還未立穩(wěn),里面的湯晃在桌角上灑了一片。“慢點兒,別燙到人。”袁一揚掏出幾張紙巾邊擦邊說。林冉將椅子向后踹了一腳,一屁股坐下去,蒙頭往嘴里塞面。田野笑呵呵地說:“不用這么小氣吧?又沒說不給你錢。再說了,大家同學(xué)一場,不要這么區(qū)別對待嘛。況且我也幫過你化學(xué)的呀,對吧?你不會過河拆橋,這么快就忘了吧?”陳默聽他說出“區(qū)別對待”幾個字,不由地輕掃一眼袁一揚,暗想:“這可有好戲看了。”嘴里雖然有飯菜,但也難以掩飾嘴角浮起的一抹笑。袁一揚只覺有些不好意思,接著田野的話忙說:“那個……我今天也沒帶錢,明天給你吧。”“想給就給吧。”林冉冷冷丟下一句話,轉(zhuǎn)頭看陳默露出詭異的表情,料想她又幻化出了一堆“八卦”,只得忍氣吞聲,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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