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林晏已經穿戴整齊。腰帶暗格里藏著兩面銅鏡，冰涼如刀。窗外天色仍暗，只有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他整夜未眠，腦海中回蕩著父親與裴十二娘——或者說玄機的對話。
"郎君，馬車備好了。"阿福輕輕敲門，聲音里帶著困惑，"老爺說要去驪山踏青...這么早？"
林晏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踏青？父親編的借口未免太拙劣。冬至剛過，驪山草木凋零，哪來的青可踏？但他只是點點頭："父親在哪？"
"前院等您。"阿福遞過一件厚實的狐裘，"天寒，郎君多穿些。"
前院里，林明遠披著墨色大氅，背影挺拔如松。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眼下兩片青黑暴露了同樣無眠的夜。
"晏兒。"父親的聲音比往常柔和，"走吧。"
馬車碾過長安晨霧，車輪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林晏幾次想開口詢問華清宮的事，都被父親的眼神制止。直到出了春明門，林明遠才掀開車簾一角，確認無人跟蹤后開口：
"你見過楊玉瑤了？"
林晏心頭一跳："見過了。她...死了。"
"我知道。"林明遠神色黯然，"她曾是你娘的摯友。"
"我娘？"林晏猛地坐直，"她不是早逝..."
"那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父親從懷中取出一塊絲帕，上面繡著奇怪的∞符號，"你娘叫蘇瑜，是...異鄉人。"
林晏血液瞬間凝固。異鄉人？難道...
"二十三年前，我在終南山救下一個昏迷的女子。"林明遠目光悠遠，"她穿著奇裝異服，說著聽不懂的話，手腕上有這個標記。"他輕撫絲帕，"她醒來后說自己來自很遠的地方，回不去了..."
"她...現在在哪？"林晏聲音發顫。
"被囚在時間夾縫里。"父親攥緊絲帕，"守鏡人發現她能預知未來，便用特殊銅鏡將她封印。我被迫為他們做事，只為有朝一日能找到解救之法。"
林晏腦中電閃雷鳴。母親也是穿越者？被囚禁？難怪銅鏡會顯示"找到十二面鏡子"的提示...
"華清宮真有第三面鏡子？"
"有，但不在尋常處。"林明遠神色凝重，"在太真妃手中。"
太真妃？楊玉環？林晏瞪大眼睛。那個"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楊貴妃？
"她與銅鏡有何關聯？"
父親剛要回答，馬車突然急停！外面傳來馬匹嘶鳴和兵刃出鞘聲。
"林大人好雅興。"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冬至踏青？"
林明遠臉色驟變，迅速從座位下抽出把短劍塞給林晏："無論發生什么，別管我，直奔華清宮飛霞閣！"
車簾被利刃挑開，露出三個黑袍人——正是守鏡人的執刑者！為首者冷笑："林明遠，你背叛組織的代價就是..."
話音未落，林明遠已撞開車門撲出！短劍寒光一閃，最前面的黑袍人應聲倒地。父親身手之敏捷，完全不像個文官！
"跑！"林明遠厲喝。
林晏躍下馬車，朝山路狂奔。背后傳來激烈的打斗聲和痛呼。他不敢回頭，直到一聲撕心裂肺的"晏兒"傳來——
父親胸口插著把匕首，踉蹌后退到懸崖邊。黑袍人舉刀逼近。
"記住...飛霞閣..."林明遠嘴角溢血，突然縱身一躍，抱住黑袍人一同墜崖！
"父親！"林晏肝膽俱裂，想沖過去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
"別辜負他的犧牲。"是裴十二娘！她臉上有新鮮傷痕，衣袍染血，"走！"
林晏機械地跟著她沿小路上山，腦中一片空白。父親...死了？為了給他爭取時間？那個從小教他讀書寫字的父親，那個為他熬藥的父親...
"振作點！"裴十二娘狠狠掐他手臂，"你父親用命換的機會，你想浪費嗎？"
林晏木然點頭，機械地加快腳步。腰帶里的銅鏡越來越燙，仿佛在催促他前行。
華清宮依山而建，殿宇錯落。因非皇帝行幸時節，守衛松懈。裴十二娘帶著林晏繞到西側角門，一個宮女早已等候多時。
"娘娘等久了。"宮女低聲道，警惕地看了眼裴十二娘，"只許他一人進。"
裴十二娘冷笑："告訴太真妃，玄機求見。"
宮女面色驟變，匆匆進去通報。不多時返回，示意二人跟上。
飛霞閣內溫暖如春，銀炭火盆噼啪作響。層層紗幔后，一個窈窕身影憑窗而立。
"來了？"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越動聽。
紗幔掀起，走出的女子讓林晏呼吸一滯——傳說中的楊玉環果然名不虛傳。膚若凝脂，眸如點漆，一顰一笑皆可入畫。但更驚人的是她右手腕上的∞紋身，與銅鏡背面的符文一模一樣！
"你就是蘇瑜的兒子？"楊貴妃細細打量林晏，突然用英語說，"You look like her."（你長得像她。）
林晏如遭雷擊："你...你也是..."
"現代人？"楊貴妃苦笑，"準確說，我曾經是。天寶三年穿越來的，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
裴十二娘突然跪下："娘娘，守鏡人已經..."
"我知道。"楊貴妃輕撫她的頭，"苦了你了，玄機。這些年做我的影子不容易。"
林晏徹底糊涂了："你們...認識？"
"她是我的心鏡。"楊貴妃拉起裴十二娘，掀開她的衣領——鎖骨處有個小小的"楊"字烙印，"我用銅鏡之力分出一部分魂魄，造了她這個分身，潛入守鏡人內部。"
裴十二娘——或者說玄機——神色復雜："但我產生了獨立意識...三年前我叛逃，是因為發現守鏡人要用'照妖水'大規模清除穿越者。"
林晏突然想起什么："那昨晚你和我父親的對話..."
"演戲給藏在暗處的守鏡人看。"玄機苦笑，"林大人一直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們約定用這個方式引你入局，同時讓守鏡人以為我們內訌。"
楊貴妃從袖中取出一面銅鏡——比林晏的兩面都精致，邊緣雕著牡丹紋，背面刻著"逆天改命"四字。
"三鏡合一，可開天門。"她將鏡子遞給林晏，"你母親被囚前，把這面'心鏡'交給我保管。"
林晏顫抖著接過，與自己那兩面并排放在案幾上。三面銅鏡突然自行移動，拼合成一個完美的三角形！鏡面泛起刺目金光，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立體地圖——長安城微縮景觀，其中十二個點閃爍著紅芒。
"十二面時空鏡的位置..."楊貴妃輕嘆，"你母親發現的秘密。集齊它們，就能打開時間之門。"
突然，閣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宮女尖叫。
"來了！"玄機迅速抽出一把短劍，"守鏡人的主力！"
楊貴妃神色不變，從妝奩中取出一把...手槍？林晏瞪大眼睛。那是一把老式左輪，槍身有奇怪的符文。
"別驚訝，我從上個穿越者那繳獲的。"她熟練地裝彈，"用特殊金屬打造，能傷守鏡人。"
門外打斗聲越來越近。玄機踹翻案幾做掩體："娘娘，帶他走！我來斷后！"
"不，你帶他走。"楊貴妃堅定地說，"我活了太久，早該..."
話音未落，大門被撞開！五個黑袍執刑者沖入，為首的正是那個殺死楊玉瑤的高大男子。
"楊太真！"執刑者冷笑，"終于找到你了，'不老不死'的妖女！"
楊貴妃抬手就是一槍！子彈擊中執刑者肩膀，爆出一團藍火。黑袍人慘叫后退，但其余人已經撲來！
混戰中，案幾上的三面銅鏡被撞翻。林晏想去撿，卻被一個黑袍人攔住。千鈞一發之際，玄機從背后刺穿那人胸膛！
"鏡子！"她大喊。
林晏撲向散落的銅鏡。就在他手指觸碰的瞬間，三面鏡子突然自動吸附在一起，爆發出刺目的白光！整個飛霞閣開始劇烈震動，墻壁出現裂縫。
"時空門要開了！"楊貴妃驚呼，"林晏，想著你母親的樣子！"
林晏緊握合一的銅鏡，腦海中拼命回憶學生證上母親的照片。白光越來越強，形成一個漩渦，將他和楊貴妃一起卷入！
"不！"玄機想抓住他們，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
天旋地轉中，林晏看到無數畫面閃過——馬嵬坡兵變、安史之亂、長安大火...還有母親！年輕的母親站在終南山上，對著虛空呼喊他的名字！
"晏兒！找到剩下的鏡子！"母親的聲音從時空深處傳來，"它們在..."
突然，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林晏扯向漩渦深處。最后看到的，是楊貴妃驚駭的臉和玄機伸出的手...
然后，是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