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晏在麥田里醒來時，右臂的冰裂紋已經(jīng)蔓延到了肩膀。

他抬起手，陽光透過皮膚上的藍(lán)色紋路，在麥穗上投下蛛網(wǎng)般的光影。蘇瑜仍昏迷在一旁，她的脖頸和鎖骨處也爬滿了同樣的冰紋，但呼吸平穩(wěn)，胸口不再有黑印的痕跡。

第六面銅鏡——那面從華清宮地宮帶出來的"冰髓鏡"，此刻正靜靜躺在麥穗間，鏡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一幅詭異的畫面：十二道鎖鏈纏繞成塔，其中六道已經(jīng)斷裂，剩下的六道盡頭，隱約可見楊貴妃在鏡中輪回的身影，以及……另一個自己，正站在現(xiàn)代博物館里，伸手觸碰展柜中的銅鏡。

"這是……時間閉環(huán)？"

林晏猛地攥緊銅鏡，鏡面泛起漣漪，畫面消失了。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他趕緊搖醒蘇瑜："娘，有人來了！"

蘇瑜睜開眼，瞳孔里閃過一絲冰藍(lán)："這是……武德九年？"她抓起銅鏡看了一眼，臉色驟變，"我們被拋到了李淵稱帝那年！"

馬蹄聲漸近，林晏拽著蘇瑜躲進(jìn)麥田深處。一隊(duì)騎兵呼嘯而過，旌旗上寫著大大的"秦"字。

"秦王李世民的人馬。"蘇瑜壓低聲音，"玄武門之變就在今年六月。"

林晏心頭一震。歷史上著名的兄弟相殘事件，李世民殺兄弒弟，逼父退位的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

"銅鏡把我們送到這兒，肯定有原因。"蘇瑜檢查著六面銅鏡，"冰髓鏡能顯示時空鎖鏈的狀態(tài)，現(xiàn)在斷了一半，說明時尊對時間的控制已經(jīng)削弱了。"

"那剩下的六面鏡子在哪兒？"

蘇瑜將六面銅鏡排成一圈，鏡面投射出的星圖中，六個光點(diǎn)分別標(biāo)注著：

「長安·太極宮」「洛陽·明堂」「揚(yáng)州·大云寺」「幽州·安祿山府」「劍南·青城山」「西域·碎葉城」

最刺目的紅光，落在"太極宮"三個字上。

"第七面鏡子在太極宮？"林晏皺眉，"可那是李淵的皇宮，現(xiàn)在玄武門之變在即，戒備森嚴(yán)……"

"不止如此。"蘇瑜指向鏡中另一個細(xì)節(jié)——太極宮的光點(diǎn)旁，浮現(xiàn)一行小字：「鏡主：袁天罡」。

"袁天罡？！"林晏瞪大眼，"他和李淳風(fēng)不是一起寫《推背圖》的嗎？"

"問題就在這兒。"蘇瑜神色凝重，"歷史上袁天罡本該在貞觀年間才入京，現(xiàn)在武德九年，他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長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時尊已經(jīng)改變了歷史。"

正午時分，兩人扮作逃荒的母子混入長安城。

武德年間的長安比開元時簡陋許多，坊墻低矮，街道狹窄，但戒備森嚴(yán)。城門口貼著告示：「秦王有令，緝拿妖道袁天罡，獻(xiàn)首級者賞千金」。

"奇怪。"林晏低聲道，"李世民為什么要?dú)⒃祛?？歷史上他們明明是君臣相得……"

"因?yàn)楝F(xiàn)在的袁天罡，很可能已經(jīng)被時尊控制了。"蘇瑜指向告示角落的∞符號，"守鏡人的標(biāo)記。李世民身邊一定有他們的人。"

兩人在西市找了間破敗的客棧住下。蘇瑜從包袱里取出個皮囊，倒出幾枚開元通寶——這是他們在上一個時空攢的，沒想到在武德年間成了"未來錢幣"。

"得想辦法混進(jìn)太極宮。"蘇瑜攤開銅鏡，"袁天罡手里的鏡子是關(guān)鍵，它可能是十二鏡中唯一能'預(yù)知未來'的一面。"

林晏忽然想起什么："娘，您說時尊改變了歷史……那如果我們現(xiàn)在見到李世民，告訴他未來會發(fā)生的事，算不算也改變了歷史？"

"這就是最危險的地方。"蘇瑜苦笑，"時間像一張網(wǎng)，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我們每做一個決定，都可能讓未來面目全非。"

窗外突然傳來喧嘩。一隊(duì)玄甲軍沖進(jìn)對面酒肆，押出個蓬頭垢面的老道。老道掙扎間，袖中滑落一面銅鏡，在陽光下泛著血光——

"是袁天罡！"蘇瑜猛地站起。

林晏看清那面鏡子的瞬間，右臂的冰紋突然灼痛起來。鏡面映出的不是老道的臉，而是一幅駭人畫面：玄武門前，李世民被亂箭射死，而站在城樓上冷笑的人，赫然是年輕時的時尊！

"歷史已經(jīng)被篡改了……"林晏聲音發(fā)顫，"玄武門之變的結(jié)果，和我們知道的不一樣！"

子夜，大理寺死牢。

林晏用最后一點(diǎn)冰髓之力，將右臂化作半透明的冰刃，悄無聲息地切開了牢門鐵鎖。袁天罡蜷縮在角落，手上的鐐銬刻滿∞符文。

"道長。"蘇瑜輕喚，"我們來取鏡子。"

袁天罡抬頭，雙眼竟是一片渾濁的白色："沒有用了……時尊已經(jīng)拿到《推背圖》原稿，他改寫了六十象預(yù)言……"

"什么？！"

"他讓李世民死在玄武門……讓李建成登基……"老道劇烈咳嗽，從懷中掏出那面血鏡，"這面'預(yù)言鏡'……能看到被篡改后的未來……"

林晏接過銅鏡，鏡面頓時浮現(xiàn)恐怖景象：

——開元盛世從未出現(xiàn)，大唐在安史之亂后直接崩潰；

——楊貴妃沒有被縊死馬嵬驛，而是成了時尊的傀儡皇后；

——十二面銅鏡組成的通天塔矗立在長安城中央，塔頂站著面容模糊的時尊，腳下跪著億萬生靈……

最可怕的是，塔底有個囚籠，關(guān)著個白發(fā)女子——正是蘇瑜！

"這就是時尊想要的未來。"袁天罡慘笑，"他用我的鏡子預(yù)知一切變數(shù)，用李淳風(fēng)的鏡子固定時間節(jié)點(diǎn)……現(xiàn)在只剩你們的'冰髓鏡'能逆轉(zhuǎn)了……"

牢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袁天罡猛地推開林晏："走！他來了！"

牢門炸裂，時尊的身影出現(xiàn)在火光中。他的臉比在上個時空更年輕，但眼中的瘋狂如出一轍："終于湊齊了……六面鏡子！"

蘇瑜將"冰髓鏡"按在其余五鏡上，六鏡共鳴的強(qiáng)光瞬間充滿牢房。林晏趁機(jī)背起袁天罡，撞破后墻逃出。身后傳來時尊的怒吼，整個大理寺開始崩塌！

"去玄武門！"袁天罡在林晏耳邊嘶喊，"必須在卯時前把鏡子交給秦王！"

黎明前的玄武門，血腥味已經(jīng)彌漫。

李世民帶著尉遲恭等人埋伏在城門下，而城門上方，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伏兵已經(jīng)張弓搭箭——但箭尖對準(zhǔn)的，竟是李世民的后心！

"歷史被改寫了……"林晏藏在暗處，看著手中"預(yù)言鏡"顯示的景象，"原本是李世民伏擊兄弟，現(xiàn)在反過來了！"

"因?yàn)闀r尊需要李建成登基。"蘇瑜快速排列六面銅鏡，"李建成迷信方術(shù)，會幫時尊收集剩下的六面鏡子。"

冰髓鏡突然自行浮空，鏡面射出一道藍(lán)光，直沖玄武門城樓——那里站著個黑袍人，正在對李建成耳語什么。

"是時尊！"袁天罡掙扎著站起，"他在操控李建成！"

林晏的右臂突然劇痛，冰紋蔓延到了胸口。他咬牙舉起六面銅鏡："怎么阻止他？"

"用鏡子共鳴干擾時空！"蘇瑜割破手腕，血灑在鏡面上，"但一旦開始，我們可能會被拋到任何時間點(diǎn)！"

"動手吧！"

六面銅鏡結(jié)成光陣，刺目的藍(lán)光如利劍劈向城樓。時尊猛地回頭，黑袍在時空亂流中獵獵作響："又是你們！"

玄武門上空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無數(shù)交錯的時空線。李世民和兄弟們都驚呆了，抬頭望著這超自然的一幕。時尊狂笑著張開雙臂："來吧！見證新世界的誕生！"

"休想！"袁天罡突然搶過"冰髓鏡"，縱身躍向時空裂隙，"老夫用命換來的卦象，豈容你篡改！"

老道的身影沒入裂隙的瞬間，整個玄武門的時間仿佛靜止了。箭矢懸停半空，刀光凝固如霜，連飄落的樹葉都停在原地。

只有六面銅鏡仍在旋轉(zhuǎn)，鏡面映出十二個時空節(jié)點(diǎn)：

武德九年·玄武門

貞觀十三年·時空裂隙現(xiàn)

開元二十五年·銅鏡現(xiàn)世

天寶十五載·馬嵬驛

……

2023年·博物館

林晏突然明白了："這些是時間錨點(diǎn)！袁天罡用自己為祭，暫時固定了歷史！"

靜止的畫面開始龜裂，時尊的怒吼從裂隙深處傳來："我會在每一個時空等你們！"

強(qiáng)光吞沒了一切。林晏最后看到的，是蘇瑜撲向他的身影，和六面銅鏡碎裂成星的畫面……

當(dāng)林晏再次睜眼，他站在一座熟悉的建筑前。

灰色外墻，玻璃展柜，電子講解器的聲音隱約傳來——

"歡迎來到陜西歷史博物館，您現(xiàn)在看到的是唐代貞觀年間的珍貴文物……"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