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愛上閱讀這件事，始于我大二那年寒假帶回家的一箱舊書。
"這些是什么？"她蹲在紙箱旁，好奇地翻檢著泛黃的書頁。
"都是哥哥大學里讀的書。"我拿出一本《蘇菲的世界》遞給她，"這本很適合你。"
她接過書，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封面，像是在觸碰什么珍寶。
那天晚上，我半夜起床喝水，發現她房間還亮著燈。
推門一看，她蜷縮在被窩里，借著臺燈的光亮正看得入神。
"月霞，都十二點了。"我輕聲責備。
她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似乎不在意我的責備："哥，這本書里說，我們可能都活在別人的夢里！"
我哭笑不得："那是哲學思考，不是真的。"
"但你怎么確定我們現在不是在做夢？"她認真地問。
那個寒假，我們有了無數這樣的對話。從《小王子》討論到《1984》，從《紅樓夢》爭辯到《三體》。
她的思維像一塊干涸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每一個新觀點，然后迅速形成自己的見解。
開學后，我們的視頻通話內容徹底變了。
"哥！我今天看了《動物農場》！"屏幕那頭，她興奮地手舞足蹈，"那些豬太壞了！就像我們班的班長，表面上說公平，其實把最好的值日任務都留給自己！"
我忍不住笑出聲："你這是過度解讀了吧？"
"才不是！"她撇撇嘴，"人性本來就是相通的。"
隨著閱讀量的增加，她的思想以驚人的速度成熟起來。
當我還在為期末考試發愁時，她已經開始和我討論存在主義和虛無主義。
這讓我既欣慰又隱隱不安——她思考的問題，已經遠超一個十二歲孩子應有的范疇。
這讓我這位還差半月達到十九歲的人來說，有點招架不住。
"哥，我覺得《局外人》里的莫爾索沒什么不對。"有一天，她突然說道，"為什么一定要對母親的死表現出悲傷呢？"
我心頭一緊："月霞，那是因為..."
"就像爸爸媽媽，"她打斷我，"他們希望我像別的孩子一樣愛他們，可我為什么要假裝呢？"
視頻兩端陷入了沉默。
我看著她冷靜到近乎冷漠的眼神，突然意識到閱讀帶給她的不僅是智慧，還有對自己與世界關系的重新定義。
暑假回家時，我發現她的書架上已經擺滿了各種著作。
有哲學，有心理學，甚至還有幾本社會學專著。
而她的房間里，多了一張便簽紙，上面寫著："情感是種選擇，不是義務。"
"這是你的座右銘？"我指著便簽問。
她點點頭："哥，我想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就你一個親人了。"
我愣在原地："什么？"
"嚴格意義上，爸爸媽媽對我而言只是有血緣關系，不算真正的親人。"她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為什么你會這么想？他們對你不好嗎？給你生命，養育你長大，從來沒有虧欠過你。"
"那是他們的義務啊。"她歪著頭，"若當時那個孩子不是我，是其他人，他們也會一樣的對待，恰好是我而已。"
我試圖反駁："那我不也一樣？如果那個孩子不是你，是另外一個弟弟妹妹，我也這么對待，盡到哥哥的職責而已。"
她笑了，那笑容讓我心頭發涼："不一樣啊。我那么不正常，你還是會對我好，這才是親情。爸媽會因為我這樣不想管我，你不會。"
"可是感情是相互的..."
"哥，"她打斷我，眼神突然柔軟下來，"因為我知道，就算和你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依舊對我好。可要是角色轉換，我親近的是他們，不是你，說這種話怕不是會被揍。不一樣的。"
我啞口無言。
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刺耳，夏日的熱浪裹挾著一種陌生的寒意襲來。
那天晚上，我輾轉難眠。
凌晨三點，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小小的身影抱著枕頭站在門口。
"哥...我能和你睡嗎？已經很久沒有和你睡了。"她的聲音帶著久違的脆弱。
我沒說話，只是掀開了被子。
她像小時候一樣鉆進來，冰涼的小腳貼在我的腿上。
"哥，你在生氣嗎？"黑暗中，她小聲問。
"沒有。"我嘆了口氣，"只是...擔心你。"
"不用擔心。"她往我懷里縮了縮，"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妹妹絕對是個兄控。"室友小王叼著薯片，信誓旦旦地說，"我表妹就這樣，我交女朋友那會兒她鬧得可兇了。"
我盯著電腦屏幕，心不在焉地反駁："別瞎說，月霞只是比較依賴我。"
“喲～”
“別誤會，她不只是喜歡我…”
"那要不要打個賭？"小王來了興致，"你假裝交個女朋友，看她什么反應。"
這個提議讓我心里一動。
最近妹妹在視頻里總問我大學里有沒有漂亮女生，雖然語氣輕松，但眼神總帶著某種探究。
第二天專業課結束后，我叫住了班花李雨晴。
她聽完我的請求，笑得前仰后合："林瑞薩，你這是什么奇葩實驗啊？"
"幫個忙嘛，"我雙手合十，"就假裝一周，請你吃飯。"
"行啊，"她狡黠地眨眨眼，"不過得請三頓，還要附帶奶茶。"
當晚室外視頻時，我故意讓李雨晴"不小心"入鏡。
"哥！那是誰？"妹妹的眼睛立刻鎖定了畫面邊緣的身影。
"啊，這是..."我裝作不好意思地撓頭，"我的女朋友，李雨晴。"
出乎意料的是，妹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嗎？好漂亮！哥你怎么追到的？"
她的反應太過熱烈，反而讓我不知所措。
接下來的半小時，她像個小記者一樣追問細節：怎么認識的、交往多久了、雨晴姐喜歡什么...
掛斷視頻后，我盯著黑下去的屏幕發呆。這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怎么樣？"小王湊過來，"小妹妹吃醋了嗎？"
"不僅沒有，"我苦笑，"她好像還挺高興的。"
李雨晴對這個結果也很意外："你妹妹真可愛，完全不像你說的那樣啊。"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奇怪。
因為要和李雨晴"交接"假戀愛細節，我們的視頻時間經常沖突。
有一天，妹妹突然提議："哥，讓我和雨晴姐直接聊吧！"
"啊？"
"放心啦，我不會說漏嘴的。"她眨眨眼，"女生之間更好說話嘛。"
我把李雨晴的QQ號給了她，心里七上八下。
沒想到半小時后，李雨晴紅著臉跑來找我："林瑞薩，你妹妹太可怕了！"
"她說什么了？"
"她...她問我有沒有那種生活..."李雨晴捂著臉。
我差點被口水嗆到："什么？"
更離譜的是，她們倆居然真的成了好朋友。
每天晚上九點五十分，妹妹會準時結束和我的視頻："哥，到時間了，該雨晴姐了。"然后她們會煲一個小時的電話粥。
"你們到底在聊什么？"有一次我忍不住問李雨晴。
她神秘地笑笑："女孩子的小秘密。"
這種詭異的平衡持續了一周，直到某個深夜，李雨晴突然發來消息："我覺得你妹妹不是兄控，她是真的把你當成全世界了。"
我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窗外，一輪慘白的月亮掛在樹梢，像是妹妹那雙永遠看不透的眼睛。
就在這時，電腦彈出一條突發新聞：《不明黑色物質襲擊廣東梅州市區，已造成17人傷亡》。畫面中，一團蠕動的黑影吞噬了整個公交站臺。這已經是本月第四次類似事件了。
...
當然，最后事情敗露，她氣的一天都沒有給我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