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隊長說原地等待救援，李峰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隊長，等？！”
他聲音都變調了。
“現在不是應該想辦法沖出去嗎？”
“待在這里……這不是等著被那東西……”
趙東旭臉色沉凝如水，打斷了他：
“我們是警察，不是道士！”
“碰到這種超出常理的東西，貿然行動只會更糟。”
他語氣斬釘截鐵。
“我們沒有任何應對手段。”
“留在原地，保存體力，等待支援，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趙東旭取出身上的對講機，按下通話鍵。
“呲啦——呲啦——”
里面傳來的只有刺耳的電流雜音。
果然，和恐怖片里演的一樣，這東西能干擾電子設備。
趙東旭心頭一沉，但并未絕望。
好在，剛才已經讓李峰在外面聯系了指揮中心。
支援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只要等到人來……
“踏……踏……踏……”
就在這時，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從客廳深處傳來。
那聲音不疾不徐，在這死寂的環境里，格外瘆人。
兩人瞬間繃緊了神經，握緊了手中的甩棍，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
“隊……隊長……”
李峰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音，“你也聽到了？”
“警戒！”
趙東旭低喝，心臟狂跳。
黑暗中，一個略顯臃腫的身影慢慢走了過來。
手電光猛地照去！
來人竟是之前那位居委會的劉大媽，劉美娟。
“趙隊長？李警官？”
劉美娟看到兩人，明顯松了口氣，連忙拍著胸口道：
“可算找到你們了！”
“我剛才上來，看到這房門大開著，喊你們也沒人應，還以為你們出什么事了呢！”
她臉上帶著后怕，顯然獨自走上這黑暗的樓道也嚇得不輕。
趙東旭和李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疑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希望。
“劉姐，”
趙東旭強壓著心頭的震動，試探著問道，“您剛才進來……沒碰到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劉美娟一臉茫然，“沒有啊。”
“就是感覺這屋里陰嗖嗖的，怪冷的。”
“其他的……沒什么不對勁啊？”
她顯然完全沒意識到剛才兩人經歷了怎樣恐怖的困境。
趙東旭和李峰心中同時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有效！
劉大媽竟然不受影響！
“沒事沒事，劉姐，我們就是隨便問問。”
趙東旭立刻換上輕松的語氣，但聲音里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走，咱們先出去再說。”
說著，他和李峰一左一右，幾乎是下意識地，
緊緊抓住了劉美娟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哎？趙隊，你們這是……”
劉美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感覺兩人的手勁大得嚇人。
“劉姐，您先別問，出去再跟您解釋。”
趙東旭二人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待。
劉美娟雖然滿心疑惑，但看兩人臉色慘白，眼神驚懼，
還是明智地點了點頭，帶著他們向記憶中的房門方向走去。
黑暗中，似乎有無形的陰影在他們周圍蠢蠢欲動，試圖靠近劉美娟，
卻又像被一層看不見的氣罩阻擋，無法近身分毫。
短短幾步路，卻仿佛走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熟悉的門框終于出現在眼前。
當三人跨出1302房門，重新看到樓道里那昏黃卻無比溫暖的燈光時，
趙東旭和李峰幾乎同時雙腿一軟，
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外面樓梯間傳來的嘈雜人聲和由遠及近的警笛聲，
此刻聽來竟如同天籟之音。
刺激！
太他媽刺激了！
從失蹤案到兇殺案，再到這科學無法解釋的鬼打墻……
這一晚上經歷的，比過去一年加起來都要驚悚！
趙東旭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那扇敞開的、仿佛擇人而噬的漆黑房門。
……
與此同時，葉家村。
王瑾萱呆呆地坐在二樓冰冷的地面上。
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聲摔在地板上，屏幕碎裂。
派出所的電話。
帶來了那個她最恐懼、最不愿聽到的消息。
確認了。
葉海，她的兒子，她唯一的牽掛，真的……沒了。
那個前幾天還在電話里跟她報平安，信心滿滿說要闖出一番天地的兒子……
“小海……我的小海啊……”
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王瑾萱佝僂著背，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無聲的淚水洶涌而出。
瞬間爬滿了她那張原本保養得宜的臉。
深刻的皺紋似乎在這一刻陡然增多。
臉上布滿了與年齡不符的蒼老和絕望。
這一刻，她再也不是那個自信滿滿、指點江山的“王大仙”了。
她只是一個失去了獨子的、傷心欲絕的母親。
神像空間內，葉海“看”著母親瞬間垮掉、仿佛老了十幾歲的背影，心如刀絞。
他想沖出去抱抱她。
告訴她自己還在，自己沒死。
可他做不到。
魂體被束縛在這冰冷的神像里。
連流淚都成了一種奢望。
只有無盡的酸楚和痛惜在胸腔翻涌。
王瑾萱哭了很久，很久。
哭到嗓子徹底沙啞，眼淚幾乎流干。
她抬起布滿血絲、紅腫不堪的眼睛，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視線沒有焦點。
忽然，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踉蹌著沖到供桌前。
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最后一絲瘋狂的希冀。
對著那尊無面神像喊道：
“小海！”
“你是不是還在這里？！”
“你要是在，你還在的話……就拿走一個橘子！！”
她的聲音凄厲，眼神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供桌上那盤飽滿的橘子。
葉海聞言，心中劇烈一顫，連忙集中全部意念。
供桌上，一個黃澄澄的飽滿橘子，瞬間消失不見！
“……”
王瑾萱死死地盯著那空出來的位置。
時間仿佛靜止了。
然后，她那張布滿淚痕、死寂絕望的臉上。
竟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綻開一個笑容。
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扭曲而怪異。
新的淚水，再次從她眼中滑落，滴落在供桌上。
他還在！
她的兒子，并沒有徹底消失！
這個發現，像是一道刺破黑暗的光。
像是一劑強心針。
猛地注入了她那顆幾近崩潰、沉入深淵的心臟。
傷心嗎？
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但只要……只要他還以某種形式存在著……
那就不是徹底的絕望！
就有希望！
王瑾萱深吸一口氣，又一口氣。
強迫自己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
她那個遠超常人的聰慧腦子。
在巨大的悲痛和失而復得的沖擊下。
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剛才那“小鬼”吃貢品的方式……太像小海平時的習慣了。
還有那條魚身上，那個被啃出來的、潦草的愛心……
以及現在，自己一喊他的名字，讓他拿橘子，橘子就立刻消失了……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能做到的！
王瑾萱猛地想起自己平時為了忽悠人、拓展“業務知識”。
沒少在番茄上看那些亂七八糟、天馬行空的網絡小說。
什么奪舍重生，什么系統附身，什么靈魂不滅，什么香火成神……
難道……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荒謬的念頭。
如同閃電般在她腦海中成型！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尊沐浴在燭光余暉中。
通體金光燦燦的無面神像。
眼神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小海，”
她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得厲害。
但卻多了幾分異樣的冷靜和條理。
“你現在……是單純的靈魂狀態嗎？”
“如果是，你就拿走一個蘋果。”
她頓了頓，補充道：“如果不是，你就拿走一個橘子。”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停頓后。
供桌上的一個紅彤彤的蘋果，憑空消失了。
王瑾萱眼神驟然一亮，心臟砰砰狂跳，果然！
她的猜測方向是對的！
她強壓下激動，繼續追問。
聲音控制不住地帶著一絲顫抖：
“那你現在……是像小說里寫的那樣，附身在什么東西上面了？”
“如果是，拿走蘋果。”
“如果不是，只是個到處飄的游魂，拿走橘子。”
話音剛落。
又一個蘋果消失了。
王瑾萱的目光，瞬間死死鎖定在了眼前這尊金光燦燦、神秘莫測的無面神像上！
就是它！
絕對是它！
她的猜測，一步步得到了印證！
兒子沒有死透！
他的靈魂，或者說意識，不知為何。
附身在了這尊她天天上香磕頭、祈求保佑的保家仙神像上！
這個驚人的認知讓王瑾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巨大的悲傷、難以置信的驚駭。
以及一種無法言喻的狂喜和激動。
在她心中瘋狂交織翻騰。
她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理智。
繼續用這種簡單有效的“排除法”進行溝通。
“你現在，是附身在這尊‘神佛’像上面，對嗎？”
蘋果消失。
“你只能拿走供桌上的東西，但是沒辦法把東西放回來？”
蘋果消失。
“你……你還有機會……復活嗎？或者……擁有真正的身體？”
問出最后一個問題時，王瑾萱的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劇烈的顫抖。
她幾乎不敢呼吸，死死盯著剩下的水果。
蘋果，消失！
有希望！
真的有希望！！
王瑾萱激動得渾身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但她知道現在絕不是激動的時候。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
“你現在，是不是沒辦法離開這尊神像？”
蘋果消失。
“就像小說里寫的，你需要達成某種條件，比如……升級？
或者積攢什么東西，才能離開，才能復活？”
蘋果消失！
“那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王瑾萱目光快速掃過供桌。
“是這些吃的貢品，還是……”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香壇里正在安靜燃燒的香燭上。
“還是香火？！”
“如果是貢品，拿橘子。”
“如果是香火，拿蘋果！”
這一次，供桌上最后一個蘋果。
在王瑾萱無比期待和緊張的注視下，瞬間消失！
香火！
原來是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