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全是消毒水的氣味。
這是沈晚星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她緩慢地眨動眼睛,白熾燈的光線刺得視網膜發痛。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管輕微閃爍,像極了冷庫里那盞忽明忽暗的應急燈。
"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沈晚星轉頭,看見小林坐在床邊削蘋果,刀鋒在果皮上劃出連續不斷的螺旋。
"我...睡了多久?"她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28小時。"小林放下蘋果和刀,"厲總比你早醒12小時,已經在處理危機公關了。"
危機公關?沈晚星皺眉,試圖撐起身子,卻被一陣眩暈擊倒回枕頭上。小林連忙按住她:"別急,你體溫一度降到28度,醫生說至少觀察三天。"
"厲墨寒呢?"
"隔壁VIP病房。"小林做了個夸張的手勢,"每小時都有醫生來檢查,排場大得很。"
沈晚星閉眼深呼吸,冷庫里的記憶逐漸回籠——厲墨寒的高燒、崩潰的坦白、那首《采菱謠》...還有最關鍵的那句話:"她說...'告訴星辰...媽媽愛...'"
星辰。她的本名。
"幫我個忙。"她睜開眼,"我要見厲墨寒。"
小林面露難色:"恐怕不行...外面全是記者,從你倆被抬出來那一刻起,整個滬城的媒體就瘋了一樣蹲守醫院。"
"為什么?"
小林神秘兮兮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劃開屏幕:"自己看。"
熱搜第一條:#厲氏總裁公主抱#,后面跟著一個火紅的"爆"字。點開話題,置頂的是一條轉載過百萬的短視頻——厲墨寒橫抱著她沖出冷庫的畫面。他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慌亂與恐懼,而她毫無知覺地靠在他胸前,手臂無力垂落。
"這..."沈晚星嗓子發緊,"怎么傳出去的?"
"現場保安拍的。"小林壓低聲音,"本來只是內部記錄,誰知道有人泄露了。更詭異的是..."她劃到下一張圖片,"你看拍攝時間。"
照片的元數據顯示,拍攝時間是5月27日22:13。
"這不可能。"沈晚星猛地坐起,又是一陣眩暈,"我們明明是前天晚上被困的..."
"確實是前天。"小林表情古怪,"但恰好是5月27日——和你生日同一天。"
沈晚星的大腦空白了一瞬。5月27日...二十年前的同一天,她與厲墨寒在孤兒院初次相遇?這巧合太過刻意,仿佛命運的惡作劇。
她下意識摸向脖子上的月光石項鏈,卻抓了個空。
"項鏈呢?"
"噢,在這。"小林從床頭柜抽屜取出一個小盒子,"取下來做檢查了。厲總特意叮囑等你醒了還給你。"
沈晚星接過盒子,里面的月光石被妥善地放在絲絨襯里上,那道裂縫依然清晰可見。她小心地拿起它,指尖突然觸到一絲異樣——寶石背面似乎有個微小的凸起。
"小林,能借我你的發卡嗎?"
用發卡尖仔細撥弄后,沈晚星震驚地發現,月光石背面竟然藏著一個微型芯片。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裝飾品,而是一個精密的追蹤設備。
"怎么了?"小林好奇地探頭。
"沒什么。"沈晚星合上盒子,"能幫我找一下我的包嗎?"
小林從衣柜里取出她的隨身包。沈晚星道謝后等小林離開病房,立刻從包內層掏出那個淡青色香囊——奶奶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她拆開香囊的夾層,手指仔細摸索著內襯。果然,在并蒂蓮繡線的背面,有一個幾乎察覺不到的硬塊。
"該死!"她咬牙切齒地將香囊摔在床上。
病房門突然打開,沈晚星抬頭,正對上厲墨寒灰藍色的眼睛。他穿著病號服,外面披了件黑色睡袍,左手還連著輸液架。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卻因高燒未退而異常鮮紅,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劍,鋒利又脆弱。
"摔東西的習慣還沒改?"他反手鎖上門,聲音低沉。
沈晚星抓起香囊砸向他:"你監視我?"
厲墨寒輕松接住香囊,走到床尾坐下:"芯片沒有錄音功能,只是定位。"
"這有什么區別?!"沈晚星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從我來到滬城第一天起,你就把我當成什么...什么實驗品監視?"
厲墨寒的表情紋絲不動:"不是實驗品。"他慢條斯理地從睡袍口袋取出手機,劃開屏幕遞給她,"是幸存者。"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表格,標題是《HF-26實驗體存活清單》。表格只有兩行數據:
(具體見表格)
沈晚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其他實驗體呢?"
"死了。"厲墨寒收回手機,"全部32個孩子,除了我們。"
窗外的陽光忽然變得刺眼。沈晚星低頭看自己的手臂,那些細小的針孔疤痕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它們不是兒時生病的痕跡,而是實驗留下的烙印。
"為什么..."她艱難地吞咽,"為什么要追蹤我?"
厲墨寒伸手按了按眉心,這個微小的動作泄露了他的疲憊:"因為危險從未解除。"他調出一段音頻,"芯片里有你想聽的東西。"
揚聲器里先是一陣雜音,接著是一個男人急促的聲音:"月華,他們發現我們拷貝資料了!快帶星辰走!走小路!"
一個女聲帶著哭腔回應:"明遠,那你呢?"
"我引開他們。記住,找到周師兄,只有他能...砰!"
一聲巨響后,錄音戛然而止。
沈晚星的血液凝固了。那是她父母的聲音——她幾乎不記得,但骨髓深處某個地方認出了這個頻率。
"車禍錄音。"厲墨寒關掉音頻,"從行車記錄儀恢復的。你父母的車禍不是意外,是謀殺。"
沈晚星的世界天旋地轉。她父母不是拋棄她,而是被殺了;她不是普通孤兒,而是某個秘密實驗的幸存者;眼前這個男人,也不是什么偶然重逢的童年玩伴,而是...
"你為什么會有這些?"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厲墨寒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天空:"我花了十五年追查HF-26的真相。"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前年黑進安全局的存檔,找到了這段錄音。"
"所以你知道是誰殺了我父母?"
"知道。"厲墨寒的眼神變得冰冷,"但證據還不夠。"
沈晚星死死盯著他:"告訴我。"
"不行。"他干脆地拒絕,"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去你的安全!"沈晚星抓起枕頭砸過去,"那是我父母!我有權知道!"
厲墨寒輕松接住枕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自己查。芯片里有全部線索。"他將枕頭放回床上,"如果你夠聰明的話。"
沈晚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個周董事...是錄音里提到的'周師兄'嗎?"
厲墨寒挑眉,露出一個近乎贊賞的表情:"進展不錯。"他站起身,輸液架隨著他的動作搖晃,"明天董事會有場好戲,記得準時參加。"
他轉身要走,沈晚星叫住他:"等等!那個《采菱謠》...你說我母親在孤兒院唱過?"
厲墨寒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每周三。"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她來給我們體檢,帶小蛋糕,唱那首歌。"
"火災那天..."
"那天不是周三。"厲墨寒打斷她,"她是來找你的。"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沈晚星呆坐在床上,手心里緊緊攥著那枚藏著芯片的月光石。窗外的夕陽將整個病房染成血色,她忽然想起小時候經常做的噩夢——熊熊烈火,濃煙滾滾,一個模糊的女人聲音唱著《采菱謠》,然后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