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爛攤子,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洪水雖然退了下去,露出了被泡得發白、滿目瘡痍的大地,但有熊氏部落算是徹底回不去了——家沒了,鍋碗瓢盆估計都順流而下,搞不好已經漂到下游哪個部落,成了人家的新家當。
陳曦作為“神使”、“雨神大人”、“那個會發光的石頭持有者”(部落人民給他起的各種不明覺厲的稱號),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VIP待遇。
具體表現為:他被“請”進了一個相對干燥、寬敞、還鋪了些干草的山洞里。洞口二十四小時有倆手持長矛、眼神警惕中帶著七分敬畏三分好奇的部落戰士站崗,閑人免進。每天還有專人送來烤得半生不熟的獸肉和一些味道古怪但據說很有營養的根莖。
嗯,總結起來就是——五星級山洞軟禁套餐,包吃包住,還帶貼身保鏢,服務周到得讓人想哭。
陳曦盤腿坐在干草上,看著洞口那倆門神似的戰士,心里把老天爺又從頭到腳問候了一遍:“我說大哥,咱能按套路出牌嗎?要么就讓我死透,要么就給我個新手大禮包帶我飛,這算怎么回事?救了人還得坐牢?雖然是VIP牢房,但它本質上還是牢房啊喂!”
更讓他心塞的是,他那寶貝手機,自從上次力挽狂瀾、精準降雨之后,右上角的電量圖標就頑強地停留在那個鮮紅刺眼的“5%”上,跟個隨時會嗝屁的風中殘燭似的,看得他心驚肉跳。
“系統大爺,咱商量商量,下次打雷能不能提前給個預告?或者……實在不行,你看看這幫原始人天天鉆木取火,能不能摩擦生個電啥的?”陳曦對著黑漆漆的手機屏幕,進行著毫無意義的碎碎念。
但是系統上次的天道和上天什么的胡言亂語,讓他對這個世界萌生了一種荒謬感,憑著多年看穿越小說的習慣,他想來多起被人用名字詛咒的慘案。
或許為了流行,咱們也隱去真名,搞個假名糊弄一下。
林小川,手機又打了個冷戰,把三個字打在公屏上。
就在他琢磨著是該研究一下原始社會充電技術,還是干脆躺平等待下一次雷劈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洞口。
不是送飯的,也不是換崗的。是個少年。
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腰間別著一卷看起來挺重要的竹簡,雖然沾了不少泥污,但被他小心地護著。少年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五官輪廓分明,眼神卻帶著一股子與年齡不符的沉郁和……迷茫?
他站在洞口,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敢進來,只是遠遠地看著陳曦。
站崗的戰士認識他,低聲說了句什么,大概是“神使在休息,不得打擾”之類的話,但少年只是搖了搖頭,固執地站在那里。
陳曦倒是對他有點好奇。這幾天他被當成珍稀動物一樣圍觀,大部分部落民眾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和狂熱,但這少年眼里,除了些許好奇,更多的是一種……探究?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沮喪。
“喂,那小子,”陳曦沖洞口喊了一聲,“有事?”
少年被他突然開口嚇了一跳,隨即鼓起勇氣,走了進來。他在距離陳曦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學著長老的樣子,有些笨拙地行了個禮:“偉大的……呃,先生(他似乎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陳曦),我叫禹。”
禹?大禹?!
陳曦差點從干草上蹦起來!我靠!不會吧?這么巧?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點喪、正處于青春期煩惱中的少年,就是未來那個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鑄造九鼎定天下的猛人?
他強壓下心中的臥槽連連,仔細打量著少年禹。嗯,看著是挺精神的小伙子,就是眉宇間那股子憂愁,濃得快趕上黃河水了。
“禹啊,好名字。”陳曦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和藹可親。
他考慮了一下,為了防止被不知名的未知勢力暗算,決定改名“林小川”
"我叫林小川,找我有事?”
少年禹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組織語言,他看了一眼洞外還在緩慢退去的渾濁河水,低聲道:“先生……那天,您預測到了大洪水,還……還降下了雨水……您,您真的能……控制水嗎?”
陳曦心說我控制個毛線,我那是靠科技,還是快沒電的科技。但表面上,他只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水,無形無常,順其勢則利,逆其勢則害。談不上控制,略懂其脾性罷了。”
這話聽著就很有逼格,少年禹果然眼神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他指了指外面:“可是……我阿父(父親)……還有部落的長老們,他們一直都是筑堤壩,把水堵住……可水越來越高,堤壩也越筑越高,最后……堤壩垮了,水更兇了……”
他低下頭,聲音帶著哽咽:“大家都說……是我阿父的錯……是他的方法不對……連累了大家……”
鯀?堵水?
陳曦腦子里瞬間閃過歷史課本上那幾行字。果然,歷史誠不欺我!鯀治水失敗,就是因為光知道堵,不知道疏導。
他看著眼前這個因為父親失敗而背負著巨大壓力和自責的少年,心里莫名有點同情。這孩子,攤上個頭鐵的爹,也是不容易。
“你阿父……叫鯀?”陳曦試探著問。
少年禹猛地抬頭,驚訝地看著他:“先生……您認識我阿父?”
“呃……略有耳聞。”陳曦含糊其辭,“他治水……很辛苦。”
“但是失敗了!”少年禹激動地打斷他,他猛地蹲下身,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地上畫了起來,“我阿父在這里筑墻,很高很高的墻!”他在地上畫了一道粗粗的橫線代表堤壩,又畫了彎彎曲曲的代表河流的線條撞在堤壩上。“可是水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墻擋不住!水就從旁邊沖過去了!或者干脆把墻沖垮了!為什么?為什么堵不住?!”
他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不甘,像是在質問陳曦,又像是在質問這該死的天,該死的水。
看著少年那鉆牛角尖的樣子,陳曦嘆了口氣。得,專業對口了。雖然老子是學氣候的,但好歹也是理工科出身,流體力學的基礎原理還是懂的。給這位未來的大神科普一下,也算是為華夏水利事業提前做點貢獻了。
“小子,你看,”陳曦也撿起一根樹枝,在少年禹畫的圖旁邊重新畫起來,“水這玩意兒,就像個脾氣暴躁的大牯牛,你越是擋著它不讓它走,它就越生氣,力氣就越大,非要把你那破墻撞塌不可。”
他一邊說,一邊在代表河流的地方畫了幾個分叉的箭頭,繞過那道堤壩:“你看,你不讓它從這里走,它就從那里走。你把路都堵死了,它就把你家房子都沖了。堵,是堵不住的。”
少年禹愣愣地看著陳曦畫的簡單示意圖,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
陳曦繼續說道:“但是,如果你不跟它對著干呢?”他用樹枝在河流旁邊,畫了幾條平行的、順著水流方向的細線,引導著水流的方向。“你給它找幾條新路,讓它舒舒服服地往前走,分散它的力氣。它走得順暢了,脾氣自然就小了,也不會憋著勁兒非要跟你那堤壩死磕了。”
他指著自己畫的圖:“你看,這邊堵著,水就憋著一股勁兒。這邊呢?”他指著那些引導水流的細線,“水流分開了,每一股的力量都小了,而且是順著走,不是撞墻。這叫什么?這叫‘疏’,疏通,引導。”
“疏……疏通……引導?”少年禹喃喃地重復著這兩個字,眼睛越來越亮,仿佛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他面前緩緩打開。他猛地看向陳曦,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狂喜!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水……水是活的!不能光堵!要引!要導!就像……就像我們疏通堵塞的泉眼一樣!”他激動地在地上比劃著,“把多余的水引到別的地方去!引到地勢低洼的地方,或者干脆給它挖條新河道!”
看著少年禹那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的樣子,陳曦欣慰地笑了。孺子可教也!不愧是未來的大禹,這理解能力,杠杠的!比部落里那些只知道“嗚嘎”的強多了。
“先生!”少年禹猛地站起來,對著陳曦深深一揖,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崇敬,“先生大才!禹……禹受教了!您說得對!堵不如疏!我阿父……他錯了……徹底錯了!”
他抬起頭,眼神灼灼地看著陳曦,那里面燃燒著重新點燃的火焰和希望:“先生!請您教我!教我如何‘疏’!如何才能真正地治理這洪水!”
<系統提示:檢測到關鍵歷史人物(大禹·少年期)產生強烈正向情緒波動(崇拜、求知、認同),宿主初步獲得其信任。治水功德+5!當前功德:92點。>
陳曦看著眼前這個眼神發亮、恨不得當場拜師學藝的少年,心中也是一陣感慨。得,這算是收了第一個小迷弟?還是重量級的?
“別急,慢慢來。”陳曦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自己瞬間從階下囚升級成了人生導師,“治水這事兒,光有想法還不行,得看地勢,測水文,算工程量……復雜著呢。”
他看了一眼洞外,那個之前找他問話的長老正朝這邊走來,身后還跟著幾個部落里的重要人物。
看來,VIP待遇要升級了,從單純的軟禁,可能要變成……技術顧問兼職神棍了?
陳曦摸了摸下巴,看著電量依舊只有5%的手機,心里盤算著:行吧,技術入股,先混進管理層再說。至于充電的問題……總會有辦法的,大概吧?
他沖著一臉期待的少年禹笑了笑:“走吧,小子,咱們去跟長老們聊聊,看看你這‘疏’字訣,能不能先找個小河溝試試水。”
少年禹用力點了點頭,眼神堅定,緊緊跟在了陳曦身后。
一個現代屌絲,一個上古少年,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迎著洞外的天光,走出了這個臨時的“VIP山洞”。新的挑戰和機遇,正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