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的“哀嚎遍野”并沒有持續太久。
在班長常毅那“再躺著就去陪練俯臥撐”的冰冷威脅下，求生欲瞬間戰勝了身體的極限疲憊。
新兵們齜牙咧嘴，互相攙扶著，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落湯雞，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開始了原地踏步和慢走。
沉重的喘息聲依舊此起彼伏，但至少，那股子絕望的勁頭，被強行壓了下去。
張揚混在人群中，動作自然地舒展著身體。
五公里武裝越野加上百來個俯臥撐，對他而言，確實造成了一定的消耗，肌肉也有些微微發酸，但遠沒到其他人那種幾乎崩潰的程度。
LV2的長跑悟性不僅僅提升了他的耐力，更重要的是加快了他的恢復速度。
此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股因為劇烈運動而翻騰的氣血，正在迅速平復下來，酸痛感也在一點點消退。
他一邊不緊不慢地踱步，一邊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周圍。
徐盛就在他不遠處，一邊拖著腿原地踏步，一邊時不時地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瞟他，嘴里還念念有叨地嘟囔著什么，大概還是沒從“你他媽還是人嗎”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其他的新兵，狀態也大同小異，一個個面色慘白，汗水浸透了迷彩服，眼神渙散，仿佛隨時會再次倒下。
而他們的班長常毅，則像一尊移動的黑塔，背著手，邁著沉穩的步子在隊伍旁邊來回踱步，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不時發出一兩聲低喝：
“步子抬起來！沒吃飯嗎？”
“那個誰！腰挺直！想學老太太走路？”
“呼吸！調整呼吸！用鼻子吸氣，嘴巴呼氣！誰教你們用嘴吸氣的？想喝西北風管飽？”
他的聲音嚴厲而冰冷，讓本就身心俱疲的新兵們更是大氣不敢喘，只能咬著牙，強迫自己跟上節奏。
張揚注意到，不遠處的連長周正，并沒有立刻離開。
他站在跑道邊，雙手叉腰，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邊新兵們的“掙扎”，目光尤其在張揚身上停留的時間最長。
那眼神，不再是最初的審視和懷疑，而是多了幾分……玩味和……嗯，像是獵人看到心儀獵物時的那種光芒？
張揚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這大佬，不會真盯上我了吧？”
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種“被重點關注”的感覺，在前世的練習生生涯里他也經歷過，通常意味著……更多的訓練，更嚴苛的要求，以及……無窮無盡的“加餐”。
就在張揚暗自嘀咕，琢磨著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什么“驚喜”等著他們時，連長周正忽然抬手，對著常毅這邊招了招。
常毅立刻小跑過去。
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周正似乎下了什么命令，常毅點了點頭，然后轉身，重新回到隊伍旁邊。
新兵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看這架勢，肯定是要加練了！俯臥撐？蛙跳？還是再來個一公里沖刺？
不少人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然而，常毅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行了！”常毅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原地休息五分鐘，然后各班帶回宿舍！”
“哈？”
“啥？”
“……休息？”
“回、回宿舍？”
一時間，新兵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累出了幻覺。
就……就這么結束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人有點不敢相信。
有人下意識地看向連長周正，只見他已經轉過身，邁著大步朝連部大樓的方向走去，背影干脆利落。
“愣著干什么？！”常毅吼道：“聽不懂人話？原地休息！五分鐘后，帶回！”
“是！”
這一次，回答的聲音雖然依舊沙啞，卻明顯帶著一股劫后余生的慶幸和……難以置信的喜悅。
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對于這些體力透支的新兵來說，簡直是久旱逢甘霖。
雖然不敢再躺下，但能停下來喘口氣，稍微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張揚也停下了腳步，找了個相對干凈點的地方站著，輕輕按摩著自己的小腿肌肉。
他看著周圍那些或蹲或站，一個個如釋重負，甚至有人激動得眼眶發紅的新兵，心里再次默默吐槽：
“至于嗎……這才哪到哪兒啊。”
不過，他也能理解。
畢竟，這些人大多是沒怎么吃過苦的普通青年，第一天就經歷這種強度的體能訓練，確實是一種巨大的考驗。
五分鐘很快過去。
“全體都有！起立！”
“按班編隊！整理著裝！”
“目標宿舍！齊步——走！”
在常毅的口令下，二連的新兵們，拖著疲憊但總算有了點活力的步伐，離開了這個讓他們初嘗“軍營滋味”的操場，朝著宿舍樓走去。
回去的路上，氣氛明顯比來時輕松了許多。
雖然依舊沒人敢大聲喧嘩，但偶爾能聽到幾聲壓抑不住的低笑，或是劫后余生的慶幸低語。
“媽呀……活過來了……”
“我還以為今晚要死在這操場上了……”
“班長剛才那眼神，嚇得我差點尿褲子……”
“揚哥……你……你真牛逼！”徐盛挪到了張揚旁邊，依舊是一臉的崇拜和難以置信：“回去……回去教教我唄？咋練的啊？”
張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沒什么，練多了就好了。”
“練多了……”徐盛咂摸著這三個字，若有所思，隨即又苦下臉：“可這也太他媽多了……”
……
與此同時，二連連部，連長辦公室。
周正推門而入，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水就灌了一大口。
辦公室里，一個戴著眼鏡，氣質相對儒雅一些的軍官正坐在辦公桌后整理文件，看到周正這副模樣，不由得抬起頭，笑了笑。
這人正是二連的指導員，方通。
“喲，老周，什么事這么高興？撿到寶了？”方通放下手里的文件，調侃道。
周正“嘿嘿”一笑，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放，發出“哐當”一聲。
“老方，你是沒看到啊！”周正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語氣卻難掩激動：“那個張揚！就是老爺子……咳，上面特別交代要‘關照’的那個小子！”
方通聞言，也來了興趣：“哦？他怎么了？不是說是個沒吃過苦的公子哥嗎？第一天就掉鏈子了？”
按照他的預想，這種被“特別關照”塞進來的兵，多半是家里不放心，怕他在部隊受不了苦，讓下面人多擔待點，別練得太狠。
可看周正這興奮勁兒，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掉鏈子？！”周正眼睛一瞪，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要是掉鏈子，那其他新兵算什么？豆腐渣嗎？！”
他猛地一拍大腿：“我跟你說，老方！那小子，簡直就是個怪物！”
接著，周正便唾沫橫飛地把傍晚體能訓練時張揚的表現，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從一開始的俯臥撐標準有力，到五公里武裝越野全程面不改色，再到最后其他人都癱了，他還能跟沒事人一樣站著……
“……你是沒看見啊！跑完五公里，臉不紅氣不喘的！那步子穩得，跟散步似的！要不是穿著新兵的衣服，我都以為是哪個老偵察兵過來體驗生活了！”周正越說越興奮，眼睛里直冒光。
“我原本還想著，上面讓咱們‘關照’他，估計是怕他太弱，讓我悠著點，別把人練廢了。所以今晚也就是個小小的摸底測試……”
“結果呢？！”周正一攤手：“結果這小子，根本就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簡直就是塊璞玉啊！稍微雕琢一下，絕對是個好苗子！”
他摩挲著下巴，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
“既然這樣……那之前的計劃就得改改了。”
“這‘特別關照’嘛……也得換種方式了！”
“老子手底下，可不能浪費了這么好的兵！”周正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要把張揚往死里練的決心。
方通聽完周正的描述，也是一臉的驚訝和……哭笑不得。
他推了推眼鏡，沉吟道：“照你這么說，這個張揚的體能基礎，在新兵里確實是頂尖水平了，甚至比一些老兵都不差……”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古怪的神色：
“這就奇怪了……”
“上面那位……張老首長，親自打電話過來，說是這小子在家嬌生慣養，沒吃過一點苦，性子也跳脫，需要部隊這個大熔爐好好‘錘煉’一下，讓我們對他‘嚴格要求’，‘重點打磨’……”
方通回憶著電話里的囑咐，語氣帶著一絲不解：
“我還以為……老首長的意思是，這孩子可能比較刺頭，或者體能特別差，需要我們多費心盯著點，別讓他出什么問題。”
“可現在聽你這么一說……”方通看向周正，攤了攤手：“這水平，在新兵里已經是‘尖子’了吧？這還叫‘不行’？還需要‘重點打磨’？”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位老首長……對自家孫子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點吧？”
“難道……在他老人家眼里，新兵第一天就得具備參加特種兵選拔的實力，才算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