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曹操震驚失色。
即便袁紹南下官渡,他也未如此失態。
“此乃荊州商賈傳言,臣正核查,未及上報,請主公責罰!”荀彧請罪。
交州商貿復蘇,消息流傳漸多。
“文若何罪?交州究竟何事,快說!”
荀彧娓娓道來。
曹操聽罷,大笑:“怎可能?孫伯符之子怎會流落交州?”
“不過八九歲稚子,瞧你們怕成這樣!”
荀彧拱手沉默,未置一詞。
曹操笑意漸斂。
荀彧行事穩重,從不開玩笑!
他略信幾分,仍覺震撼。
誰能在數月間平定交州?
縱劉表傾荊州之力,亦難成事!
可偏偏一個八九歲少年做到了。
曹操征戰半生,第二次被驚艷。
第一次是孫策,三千兵掃平江東六郡,開孫氏基業。
第二次……
曹操陷入沉思。
“這孩子與子建同齡吧,看看人家!”
“父雄蓋世,子更勝一籌。”
“生子當如孫子逸,劉景升之子如豬犬!”
聽罷感慨,荀彧問道:“主公,圣旨還下嗎?”
“區區龍編侯,給他何妨!交州牧也一并賜了,若他看上我女兒,也可許之!”曹操豪氣揮手。
對他這執掌朝廷之人,爵位官職如浮云。
關鍵在收攬人心!
為示誠意,他命賈詡為使,速赴交州。
賈詡不敢怠慢,疾馳二十日,踏入交州境。
甫至蒼梧,他放緩腳步。
交州偏遠,不似中原。
賈詡好奇,孫紹有何本事治一州之地。
在他看來,孫紹多半只是傀儡。
背后必有主謀。
他細察蒼梧郡,總覺與中原大異。
最大不同,在百姓精神!
此地之人,臉上總掛著一股昂揚之氣,無論何業,皆熱情洋溢。
“莫非交州安逸太久?”賈詡疑惑。
遼東、交州、益州,乃中原避戰三地。
當他得知官府賦稅僅十五稅一。
心底猛震,滿臉不可思議。
這還是亂世嗎?
諸侯不重稅,哪來財力?
無財何以征戰?
袁紹仁厚,也收四成!
曹操更甚,超五成。
即便如此,他還設“摸金校尉”,掘墓籌軍資。
諸侯財政之困,可見一斑。
交州憑何如此輕稅?
賈詡按捺不住,欲一探究竟。
交州民風質樸,卻帶驚人彪悍。
原因無他。
窮罷了。
士燮治地輕松,官員懶散,無甚作為。
連貪污都做不好。
交州窮困潦倒,府庫盡鼠患。
除士燮能搜刮些許,余官皆勒緊褲腰帶。
故賈詡愈發好奇!
他出身西涼,同樣荒僻,羌亂頻發。
可交州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不知,這皆因孫紹“威震交州”之效。
百姓精神煥然一新。
漢武帝時,曾推行“移民實邊”。
交州不少世家,由中原遷來。
數世紀演變,漢民與土著涇渭分明。
孫紹打破此局。
土著遷入城鎮。
為添榮譽,他統稱交州人為“越民”。
此名推廣,未遇阻力。
秦漢之際,交州即稱百越之地。
“越民”之稱傳開,百姓自豪感陡增。
孫紹得以大展拳腳!
此刻交州如白紙,無世家掣肘,他可隨意調整方略。
第一步,便是取才。
察舉、九品中正、科舉,皆不合他意。
遂大膽開創“鴻都門學取士”!
畢業者,非官即吏。
此舉極大激勵交州士族!
他們雖名微,卻有仕途之心。
鴻都門學畢業生,只忠孫紹一人。
故馬良、馬謖等,皆被送入學中。
賈詡抵龍編,一路見聞奇事。
如灌溉“龍骨水車”、耕作“曲轅犁”、風車磨坊,皆令他嘆為觀止。
這些乃匠人自帶技藝,意外之喜。
交州賦稅為何如此低?
因稻米兩熟!
甚至三熟!
與中原迥異。
孫紹推行“軍屯”與“民屯”。
軍屯乃雜兵農忙耕種,閑時操練。
民屯則復雜得多。
大漢有“軍戶”制,世代從軍。
初增戰力,卻非人人愿刀口舔血。
孫紹予其出路,將勞力安置“民屯”。
民屯還納無地百姓。
這與中原世家制大相徑庭。
譬如徐州糜竺為商時,仆役逾萬。
堪比一小縣人口!
此輩皆免稅,受世家庇護!
交州絕無此況。
孫紹得一寶地,任他施為。
交州窮山惡水?
未必。
賈詡未入城,便聞吶喊陣陣。
乃陷陣營操練!
“喔喔——”
喊聲震天,彩云為之動容。
動作齊整如一。
放眼望去,皆精兵!
他們繞城奔跑,圈圈不息,高強度錘煉!
僅此一軍,賈詡便心領神會。
難怪士燮敗北!
恐唯有虎豹騎可與之爭鋒。
隨即,藤甲兵隊列經過。
賈詡緊盯奇甲,面色驟白。
額頭冷汗滲出!
官渡之戰,袁紹大戟士讓曹軍頭痛。
乃早期重步兵。
然而。
賈詡眼中,藤甲兵遠勝大戟士。
因其靈活異常!
在交州地形遇之,如何應對?
賈詡頭痛不已。
忽生一計:“火攻”!
殊不知孫紹藤甲經淬火工藝,高溫難侵!
尋常火矢難燃,除非全軍陷烈焰。
孫紹豈會留此破綻?
必有地形防范。
“哼,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還朝廷使者,莫非假冒的?”百里直冷嘲。
他乃孫紹親選侍衛,年僅十六。
賈詡愣住。
他竟被瞧不起?
在朝堂,他地位不低好吧!
闖蕩多年,何處繁華未見?
交州荒地,若非主命,他才不來!
“帶我見你家主公,他的下馬威,我賈文和領教了!”
賈詡語氣傲然,卻未輕視孫紹。
能占一州,足以證才!
天下十三州,稱雄一州者,古今幾人?
縱幕后無人,他也鄭重以待。
此乃生存之道。
“在下賈詡,參見公子!”
“免禮。”孫紹淡然,年少卻透勁秀之氣。
賈詡暗嘆。
“我主正攻荊州新野,望公子共出兵!”
賈詡直言,亦試探孫紹。
后者卻毫無興趣。
“聽說獻帝要冊封我,才讓你在交州晃蕩,沒這回事?”孫紹質問。
言辭間,清貴威嚴盡顯。
哪像八九歲孩童!
“若您允結盟,朝廷將封您為交州牧?!辟Z詡拋餌。
“呵,不允呢?”
“在下便回程?!辟Z詡步步試探。
“曹操誠意不足。”
“非也,我主甚賞公子,只要您出兵,朝廷即封龍編侯?!?/p>
“好,我可出兵,圣旨何在?印璽何在?”孫紹痛快道。
賈詡思路一滯。
此子想法天馬行空,捉摸不透。
交州牧、龍編侯本是白送籌碼。
他含糊應對,當場宣旨。
孫紹合法割據交州!
他命人收好圣旨印璽,道:
“你可回許昌了?!?/p>
“君侯,您剛不是允出兵荊州?”賈詡詫異,改口順暢。
“對,我不食言,只是出兵日子,由交州自定?!睂O紹笑道。
話至此處。
賈詡焉能不知被戲耍?
混跡朝堂多年,竟被九歲童蒙騙?
誰信!
“君侯,真當朝廷好欺?”賈詡聲冷。
“朝廷若不好欺,曹操怎能獨霸?”孫紹反問。
賈詡怒氣憋胸,隨時欲發。
然而。
他暗贊:此子才思敏捷,擅清談,不可小覷。
主公諸子中,唯曹沖可比。
“曹操還許了何好處?你這臣子,別藏著,非要擠牙膏似的吐?”孫紹不耐煩。
這態度還想要好處?
完全不羈。
賈詡內心狂躁。
半晌,他調整姿態,儒雅道:“我主愿與君侯聯姻。”
“行,讓曹操把女兒都送交州?!睂O紹笑瞇瞇。
這不是送人質嗎?
何樂不為?
賈詡見其神情,頓覺不妙。
卻想不出何處不對。
純屬直覺警惕!
“只要君侯示誠意,如出兵荊州,我主必允?!?/p>
“屆時可劃地而治,荊南四郡歸君侯?!?/p>
賈詡循循善誘,探其野心。
身為穿越者,孫紹怎會露底?
連至親,他都不全信。
“曹操拿荊南四窮郡給我,自己占荊北富地,除非送三女補差價!”
噗——
嚴肅如賈詡,難得笑場。
除非忍不住。
補差價?
當曹操是賣菜的?
“你回去叫曹操備好女兒畫像,我要挑最俊俏的三人,不然免談!”
“若直接送來,我孫紹擔保,絕不虧待!”
賈詡面露難色:
主公若允,一世英名盡毀!
“君侯不怕?”
“怕啥?”
“我主平三袁后,統一北方?!?/p>
“哦,這個啊,沒三五年,曹操成不了!”
三五年后,孫紹自信交州崛起。
曹操連赤壁都啃不下,還想交州?
妄想!
故他絲毫不懼。
天高路遠,諸侯自在!
賈詡被懟得無言,顯然準備不足。
他感不到孫紹誠意,只得先回許昌再議。
否則怕走不掉。
孫紹行事不循常理!
“君侯既已決意,在下不便多言,告辭?!辟Z詡硬氣一回。
“慢!”孫紹喚道。
賈詡面露喜色,莫非他回心轉意?
孫紹拍手,一隊侍女捧果盤上前。
“使者遠來,我無佳品獻陛下?!?/p>
“這些交州特產,聊表寸心,請帶回許昌!”
賈詡欲哭無淚。
你想坑我?
貢品半路壞了,誰擔責?
他不情愿回許昌,向曹操述交州見聞。
“此子豪放不羈,天資聰穎,熟諳官場,極難對付?!?/p>
賈詡給出極高評價!
他乃曹操五大謀士之一,最擅人心。
卻看不透孫紹。
曹操沉吟:“交州荒僻,人稀,不足慮?!?/p>
賈詡覺其輕敵,正色道:
“主公須慎之,若荊州、揚州落其手,必成朝廷大患!”
曹操被點醒,恍然大悟。
孫紹乃孫策長子!
若繼承江東,豈不與他抗衡?
不行。
絕不行。
思忖后,他決意在交州安插眼線。
遂命人將三女畫像送往交州。
孫紹接畫像時,神色古怪至極。
曹老板真不要臉?
曹憲四歲。
曹節兩歲。
曹華一歲。
孫紹頓感惡意滿滿!
他記得曹操長女,與他年歲相當。
可偏送來幼女畫像。
這么小,能看出啥?
長成歪瓜裂棗咋辦?
不過曹節之名,引起他注意。
史載曹節嫁獻帝,曾怒斥曹丕,名垂史冊。
脾性過關,想必姿容不俗?
孫紹覺得自己像開盲盒!
曹老板愛玩笑,他也不客氣,回信命其送曹節來交州。
不料曹操殺招暗藏此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汝父早逝,繼母祖母尚在,可隨時聘之?!?/p>
“我女當風光大嫁!”
孫紹繼母乃大喬,江東第一美人。
當時孫紹無力帶走母子。
交州至江東要道,皆被孫權封鎖。
其祖母吳太夫人,他并無好感。
曹操此招,讓孫紹腦中轟鳴。
“不愧天下第一梟雄!”
不過這難不倒他!
他寫兩封信,交太史慈,囑咐道:
“此信給孫權,叫他送我弟來交州?!?/p>
“若不允,再將另一封送周瑜?!?/p>
“遵命!”太史慈肅然抱拳。
商旅往來,孫紹奪交州之訊不脛而走。
起初孫權不信,認定是謠言。
隨后,曹操借朝廷之威,封孫紹為交州牧、龍編侯。
孫權再也按捺不??!
近日,他頻頻夢魘,唯恐孫紹揮師百萬,殺入江東,奪他基業。
夢醒后,他又自嘲失笑。
不過一幼童,何足畏懼?
即便孫紹真拿下交州,也不過是倚仗太史慈之力!
對于這位戰功赫赫的猛將,孫權百思不解。
為何棄他,轉投孫紹?
難道只因孫紹是兄長之子?
荒唐至極!
“若無我坐鎮,江東早已分崩離析?!睂O權冷哼自語。
他命人備車,攜些許食物,前往烏程侯府——孫策舊居。
大喬便被軟禁于此。
因孫紹崛起,孫紹威脅驟減,孫權未將母子逐至荒郊。
聊作補償罷了。
然而。
大喬母子日子清苦不堪。
偌大宅院,竟無一仆役!
事事需親手操持。
看守士兵僅代買菜米,余皆不問。
大喬還察覺,士兵眼神愈發異樣。
每日面對一位肌膚勝雪、明眸皓齒的美人,誰能不動心?
她變賣首飾,收起華服。
細數手中銅板,她輕笑對幼子孫紹道:
“兒啊,咱們又能撐半月了!”
孫紹咿呀作答,似也雀躍。
“母慈子孝,好一幅溫情畫卷!”孫權拍手而入。
大喬一驚,護住孫紹,強裝鎮定道:
“仲謀,你來作甚?”
“哈哈!我來看我乖侄兒,不行么?”孫權笑聲漸冷。
“此地不迎你?!贝髥痰换亟^。
“紹兒,來二叔這,有好吃的?!睂O權張臂笑喚。
孫紹探頭欲動,卻被大喬緊攥。
“嫂嫂,這是何意?難道我孫某虧待了你?”
大喬默然以對,目光如炬凝視孫權。
這眼神卻點燃了孫權殺意。
他厭惡這種輕蔑的目光!
為何總有人視他無能?
孫權心念一狠。
忽地。
周泰匆匆跑來喊道:“大事不妙!”
“慌甚?驚擾嫂嫂侄兒怎辦?”孫權斥責。
周泰于他,猶如許褚之于曹操,乃心腹護衛。
“孫紹遣使來江東,太史慈親至!”周泰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