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蔥蔥睜開眼，看了眼蓋著的大花棉被，又望了眼看得見瓦片的屋頂。
嗚~，她回不去了！
窗外傳來謝延洲的聲音：“媽，她昨天被黃大嫂攆得動了胎氣，肚子不舒服，讓她先歇兩天吧！”
謝母馬素芬尖銳的聲音傳來：“跑幾步就動了胎氣？你去問問，這滿村上下，誰家婆娘不是大著肚子還在挑水打麥。
農忙時，就是生了也要先放路邊，等忙完了再抱著孩子回家。
就你那城里媳婦金貴，才兩個月就動胎氣，真是笑話！
趕緊讓她起來，跟著家里人干活，不想干活，就送黃大嫂家里去！”
齊蔥蔥癱在床上，望著屋頂，想起書里這個謝延洲，也不受人待見，好像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一生的悲慘命運。
謝延洲一點都不討他媽喜歡，馬素芬甚至因為這個兒子在城里過了二十年的“好日子”，還對兒子隱隱有些嫉恨。
事實上，謝延洲在城里日子壓根不好過，除了一個爺爺是親的，沒一個人看他順眼。
城里謝家人口多，孩子也多，老爺子要工作，又不可能天天在家帶孩子。
謝延洲從小過得啥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待他稍微大些，馬素芬就打著進城看兒子的名義，每次從謝家離開，都要帶走些東西。
甚至背地里威脅謝延洲，如果他不給自己拿東西出來，以后就不認他這個親兒子。
謝家，從老爺子后娶的妻子那里分成了兩個謝家，一個城里謝家，一個鄉下謝家。
鄉下謝家的兄弟們，對謝延洲羨慕、嫉妒、仇恨，每個人都在想，為什么進城享福的那個人是謝延洲，而不是自己呢。
城里謝家的兄弟們，對謝延洲厭惡、嫌棄、鄙夷，他們不明白，家里為什么要多這樣一個外人，爺爺還對他那么好。
謝延洲夾在中間，做什么都是錯，從心底沒有歸屬感，才會被那個未婚妻幾句話就感動的痛哭流涕，以至于做出陷害謝老爺子這樣的蠢事。
被謝家人趕回鄉下的謝延洲，因為被親兄弟排斥，迫切想得到母親的認可，最后頂替侄子去坐牢。
出獄后，又被所有人背棄，才會一步步黑化暴走。
謝延洲端了一碗玉米糊糊進來：“趕緊吃飯，一會兒去公社領結婚證，回來我還要上工！”
齊蔥蔥拿筷子撈了撈，就兩根看不出顏色的菜葉子：“這啥菜？”
“干紅薯葉！”
齊蔥蔥差點吐出來；“那不是鄉下人囤著冬天喂牛的嗎？”
謝延洲將碗遞給她：“別想了，對如今的集體來說，老黃牛遠比你有價值的多，快吃吧，就這樣的，也沒多的！”
齊蔥蔥再次深刻感受到，這年代物質的匱乏。
吃完飯，謝延洲去找村長借了自行車，載著齊蔥蔥往公社去。
這個時節的山野，樹葉嫩綠，野花搖曳，風景美麗如畫。
可惜，齊蔥蔥沒心情欣賞美景，彎彎曲曲的小路，顛的她屁股疼。
她不得不摟緊謝延洲的腰：“謝延洲，我要是有娃，被你這么顛到公社，一準兒流產了！”
謝延洲哼了一聲：“你要不要來試試，看看這路騎車有多費勁兒！”
到了公社，謝延洲沒有第一時間去公社那邊，而是去了供銷社。
“同志，麻煩你把那件襯衣拿一下、還有那件！”齊蔥蔥進了供銷社，才知道，謝延洲居然是帶她來買衣服的。
售貨員將一件白色和一件藍色帶碎花的襯衣遞了過來。
謝延洲直接就要裝起來。
售貨員有些意外：“同志，不讓你媳婦上身試試看嗎？”
這年頭鄉下人掙個錢不容易，買個衣服都要試了又試，挑了又挑，才會下決心買。
她在供銷社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買衣服如此爽快的。
謝延洲露齒一笑：“不用，她人漂亮，穿啥都好看！”
售貨員表示贊同；“那是，你媳婦是真好看，就是太瘦了點！”
齊蔥蔥適時露出含羞帶怯的小媳婦模樣，羞答答的跟在謝延洲身后。
謝延洲不但給齊蔥蔥買了衣服褲子，還買了鞋子頭繩之類的東西。
售貨員詫異；“同志，你買這么多.....”
“要結婚了嘛！”謝延洲補了一句，售貨員瞬間了然。
齊蔥蔥看在他給自己買的那一堆東西份上，決定冰箱里的吃食，以后給謝延洲分一些。
兩人從供銷社出來，齊蔥蔥小聲問謝延洲：“謝延洲，你哪兒來的錢和票？”
謝延洲低聲道：“我都來兩月了，還能不攢點積蓄？走，去吃飯！”
齊蔥蔥一聽可以吃飯，眼睛頓時一亮，天知道，早上那碗玉米糊糊，連個肚子底兒都沒墊起來。
誰知道，兩人還沒進飯店，就遠遠傳來一陣鑼聲。
愛看熱鬧的齊蔥蔥扒拉著一個背背篼的老大娘問：“奶奶，這是干啥了？”
老大娘撇撇嘴：“還能干啥，兩個人沒結婚偷摸鉆小樹林被抓了唄！”
齊蔥蔥心一顫，朝著街上望去，就見一男一女，看著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一人胸口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流氓罪”三個大字！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沒規矩，都沒結婚就敢干這種事！”
“呸！活該游街，不守婦道的賤人，這樣的人，就該送去勞改!”
齊蔥蔥一哆嗦，抓住謝延洲的手：“走，領...領結婚證去！”
影視畫面遠沒有現實來得震撼，這一幕，讓齊蔥蔥想起昨日她在村里說的那些話，要不是謝家人是大姓，估計今天游街，就得多她一個了。
謝延洲甩開她的手，低聲道：“你落后我兩步，別挨得太近了！”
兩人進公社找到七叔。
七叔拿了村里開的證明，這頭安排兩人去照相，等相片加急洗出來送過去，齊蔥蔥還以為自己要去宣誓的。
結果，七叔就已經拿著紅本本出來給她了：“小五，這結了婚，以后就是大人了，往后做事要多動動腦子啊！”
“誒，我知道了七叔！”謝延洲乖巧點頭。
兩人從公社出來，齊蔥蔥還有些暈乎乎的：“這....這就結婚了？”
謝延洲挑眉；“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