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鎏金銅鏡映出楚明凰鬢邊新插的白蝶蘭。青鸞捧著漆盒站在身后,指尖微微發(fā)顫 —— 盒中盛著的茉莉粉下,藏著柳氏送來的那瓶摻了蝕骨粉的胭脂。鏡中少女忽然轉身,指尖劃過青鸞腕間的朱砂胎記:"記得去年霜降,你替我挨了柳氏二十板子?"
丫鬟渾身一顫,胭脂盒 "當啷" 落地:"小... 小姐..."
"無妨。" 楚明凰彎腰撿起盒子,指甲劃過盒底暗紋 —— 那是南楚巫祝的攝魂陣標記,與蕭承稷掌心的朱砂痣如出一轍,"去把母親妝匣里的螺子黛拿來,今日笄禮,我要畫遠山黛。"
雕花木門 "吱呀" 推開,穿堂風卷著梨花送來柳氏的笑語:"明凰可準備好了?你父親一早便在祠堂候著,連六殿下都親自來了呢。" 月白色纏枝蓮紋裙裾掃過門檻,柳氏腕間翡翠鐲撞著食盒邊沿,正是前世裝著牽機蠱毒的那只。
楚明凰垂眸望著對方袖口露出的朱砂符 —— 那是用來催動蝕骨粉的引蠱咒,指尖悄然按在袖中《璇璣策》上卷的赤砂印記:"有勞母親操心,明凰昨夜夢魘,倒是勞煩妹妹去父親書房送了金瘡藥。"
柳氏的笑意驟然凝滯,食盒里的百合酥散發(fā)著淡淡腥氣:"你這孩子,怎的說起胡話來..."
"母親忘了?" 楚明凰忽然抬頭,左眼角淚痣在晨光中泛著金芒,"昨夜子時三刻,妹妹帶著摻了掌心蠱的藥膏進了父親書房,藥香里混著南疆蛇莓的味道,連祠堂的長明燈都滅了三次呢。"
食盒 "砰" 地落在地上,百合酥濺上柳氏的繡鞋。她后退半步,袖中符咒無風自動,卻見楚明凰腕間銀鈴突然發(fā)出清越鳴響 —— 正是地宮密道里容景行用赤砂重鑄的引魂鈴,專克南疆蠱毒。
"母親可是身子不適?" 楚明凰上前扶住對方顫抖的手臂,指尖掠過其腕間翡翠鐲時,《璇璣策》上卷的赤砂突然飛出,順著鐲紋鉆進柳氏體內,"待笄禮畢,明凰讓人去太醫(yī)院請個好大夫來。"
祠堂方向傳來編鐘三響,楚明凰松開手,任由柳氏踉蹌后退。鏡中倒映出對方眼底的驚恐,與前世她被灌下牽機蠱時如出一轍。青鸞捧著螺子黛回來,見此情景不敢作聲,低頭替主子描眉時,發(fā)現(xiàn)硯臺里的墨汁竟自動聚成赤凰形狀。
及笄禮在楚家祠堂前的月臺舉行,三十六盞赤凰燈繞著漢白玉臺基排列,中央香案上供奉著楚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楚鎮(zhèn)北身著玄色朝服立在階前,看見女兒走來時,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 她今日穿的并非柳氏準備的月白羽紗裙,而是母親當年的丹砂纏枝蓮紋禮服,腰間碎玉在晨光中泛著微光。
"凰兒..." 楚鎮(zhèn)北的聲音梗在喉間,女兒腕間銀鈴與他腰間玉佩共鳴,正是當年妻子留下的 "鳳鳴鈴" 與 "龍吟佩"。柳氏跟在身后,看見那身本該陪葬的禮服時,指尖幾乎掐進掌心。
三十六名禮官持笄魚貫而入,首道木笄剛要觸及楚明凰發(fā)間,東側賓客席傳來馬蹄聲。八名玄甲侍衛(wèi)開道,蕭承稷騎著踏雪烏騅而來,腰間白虎符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卻在看見楚明凰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 她左眼角的淚痣,竟與記憶中地牢里那個滿身血污的身影重疊。
"六殿下蒞臨,寒舍蓬蓽生輝。" 楚鎮(zhèn)北抱拳行禮,掌心的紅痕尚未褪去 —— 那是昨夜楚明玥送的金瘡藥所致,此刻在《璇璣策》的赤砂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蕭承稷翻身下馬,目光掠過楚明凰的禮服:"聽聞楚小姐今日及笄,孤特來觀禮。" 玄色衣擺掃過月臺時,他忽然注意到對方腕間銀鈴的紋路,正是當年他送給楚明玥的樣式,"這鈴... 倒是別致。"
"殿下說笑了。" 楚明凰任由禮官插上第二道銀笄,聲音如浸了秋霜,"此鈴是母親留下的,倒是殿下腰間的白虎符,與我楚家赤凰虎符形制迥異呢。"
賓客席傳來低低的議論,蕭承稷的指尖驟然收緊。柳氏見狀急忙上前:"明凰不懂事,殿下莫怪..." 話未說完,楚明玥的驚叫從后園傳來,緊接著是瓷器碎裂的聲響。
"妹妹怎么了?" 楚明凰轉身時,恰好看見楚明玥踉蹌著跑來,右臉紅腫潰爛,正是前世她中了蝕骨粉的模樣。對方手中的青瓷瓶滾落月臺,露出里面的胭脂殘跡 —— 瓶底暗紋,正是柳氏今早交給她的那瓶。
"母親!救我!" 楚明玥撲進柳氏懷中,繡著銀線蝴蝶的衣袖滑落,露出腕間新紋的赤凰刺青 —— 那是柳氏找南疆巫祝刻的冒牌命格印記,此刻正被《璇璣策》的赤砂反噬,滲出黑血。
蕭承稷的臉色陰沉下來,他忽然注意到楚明凰的妝容完好如初,與楚明玥的潰爛形成鮮明對比。腰間白虎符突然發(fā)燙,隱隱傳來地牢鼠群的躁動 —— 那是他豢養(yǎng)的噬心蠱在預警。
"第三道加笄。" 楚明凰轉身面對香案,無視身后的混亂。禮官捧著金笄上前,卻見她發(fā)間突然浮現(xiàn)赤凰虛影,金笄尚未觸及,便在半空發(fā)出蜂鳴。賓客席傳來抽氣聲,有人認出這是楚家先祖顯靈的征兆。
楚鎮(zhèn)北看著女兒發(fā)間的虛影,忽然想起亡妻臨終前的話:"若凰兒及笄日赤凰顯形,便帶她去地宮..." 掌心的玉佩突然與女兒腕間銀鈴共鳴,他終于發(fā)現(xiàn),柳氏這些年送來的 "補品",竟都是能壓制赤凰命格的毒蠱。
"及笄禮成!" 贊者的聲音響起時,楚明凰轉身面對蕭承稷,晨光恰好穿過她掌心,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赤凰印記。蕭承稷的瞳孔驟縮,他終于想起,三年前地牢里那個被剜目的女子,臨終前掌心也有同樣的印記 —— 那是打開北疆鐵騎大營的鑰匙。
"六殿下," 楚明凰忽然輕笑,指尖劃過腰間碎玉,"聽聞您對北疆地理頗感興趣,不知可曾見過這樣的地圖?" 她展開袖中羊皮卷,正是從地宮取出的北疆布防圖,山脈河流間用赤砂勾勒著九星陣,與蕭承稷白虎符內的 "弒主" 二字遙相呼應。
白虎符 "當啷" 落地,蕭承稷后退半步。他終于明白,為何楚家滅門后,北疆鐵騎始終無人能調遣 —— 真正的虎符,從來不是他手中的假貨,而是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掌心的印記。
"父親," 楚明凰轉身握住楚鎮(zhèn)北的手,將布防圖塞進他掌心,"昨夜女兒夢見母親,她說北疆的雪,該化了。" 話語間,《璇璣策》上卷的赤砂順著她指尖滲入楚鎮(zhèn)北體內,治愈了掌心的毒瘡,更喚醒了他被蠱毒壓制多年的記憶。
柳氏看著這一幕,終于意識到計劃敗露。她悄悄摸向袖中用來控制楚明玥的攝魂鈴,卻發(fā)現(xiàn)鈴繩早已被人割斷 —— 正是容景行今早潛入閨房時,用金篦刻下的星紋破了蠱陣。
"母親,您袖口的朱砂符,可是要送給妹妹?" 楚明凰忽然轉身,指尖掠過柳氏的衣袖,《璇璣策》上卷的赤砂化作細針,釘在對方腕間的勞宮穴,"當年您用牽機蠱害死我生母,又在胭脂里摻蝕骨粉,以為毀了我的臉,就能讓明玥取代我?"
楚明玥的哭聲戛然而止,她驚恐地看著母親,終于明白自己不過是枚棋子。蕭承稷握緊佩劍,卻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 那是楚家暗衛(wèi)的赤凰令,與他手中的白虎符截然不同的清越鳴響。
"蕭承稷," 楚明凰走向月臺邊緣,發(fā)間金步搖的珠串隨風作響,"你以為戴上白虎符,就能掌控北疆鐵騎?你可知,楚家的赤凰虎符,從來只認血脈,不認偽器。" 她抬起手,掌心赤凰印記在陽光下分外耀眼,遠處祠堂頂?shù)氖酥汇~鑄赤凰突然齊鳴,聲震九霄。
賓客席有人認出這是楚家 "赤凰歸位" 的征兆,紛紛跪地行禮。蕭承稷望著眼前的少女,突然想起地牢里那個被剜目卻笑得璀璨的身影 —— 原來她從來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蟄伏三年的赤凰,等著在九星連珠之夜,展開復仇的羽翼。
卯時正刻,太陽躍出東山,楚明凰發(fā)間的赤凰虛影化作萬點金光,落在每一個楚家暗衛(wèi)的令牌上。柳氏癱倒在地,看著女兒毀容的臉,終于明白自己機關算盡,卻忘了楚家祠堂下的九星地宮,從來只護真正的赤凰血脈。
"及笄禮畢," 楚鎮(zhèn)北的聲音帶著哽咽,他終于看清柳氏的真面目,"來人,將柳氏母子看管起來,待陛下發(fā)落。" 轉身時,他將北疆布防圖鄭重塞進女兒手中,"凰兒,你母親若泉下有知,定會為你驕傲。"
楚明凰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忽然聽見假山后傳來輪椅碾過青磚的聲響。容景行坐在陰影里,掌心托著從楚明玥妝匣里找到的半塊虎符,眉間朱砂痣與她掌心印記交相輝映:"做得好,接下來,該讓蕭承稷嘗嘗被鼠群噬心的滋味了。"
遠處,蕭承稷的坐騎突然受驚,踏雪烏騅發(fā)出悲鳴,馬腹下竟爬滿了帶著赤砂的田鼠 —— 正是楚明凰昨夜通過《璇璣策》召喚的地宮靈鼠。他低頭看著掌心的朱砂痣正在滲血,終于明白,那個被他以為死在地牢的女子,帶著九星之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