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燈的燭芯 "噼啪" 炸開火星時，楚明凰的指尖正撫過繡著并蒂蓮的香囊 —— 這是母親當年陪嫁的物件，前世她在楚明玥的妝匣里發現時，香囊內側早已繡上柳氏的生辰八字。此刻布料下凸起的針腳硌著掌心，她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碎玉，上面刻著的正是這香囊的紋樣。
更鼓敲過子時四刻，窗外的九星連珠愈發璀璨，將雕花窗欞上的赤凰紋投在青磚地面，像極了地牢里鼠群圍成的星圖。楚明凰攥緊香囊起身，繡著纏枝蓮的月白羽紗裙掃過腳踏，腕間銀鈴發出細碎聲響 —— 這是前世及笄禮時柳氏送的 "賀禮"，里面藏著能引蠱的香粉。
祠堂方向傳來老鼠撞門的吱呀聲，混著檀香燃燒的氣息。楚明凰走到妝臺前，鏡中少女明眸皓齒，左眼角那顆淚痣在燭光下泛著淡紅，正是《璇璣策》殘頁上記載的 "赤凰泣血" 之相。她取下案頭的赤凰金步搖，簪頭的紅寶石突然發燙，映得鏡中人影仿佛籠罩在火焰之中。
"小姐，祠堂的長明燈滅了三次..." 貼身丫鬟青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未醒的鼻音，"要不要奴婢去請夫人..."
"不必。" 楚明凰按住門閂，指尖撫過木門上的玄鐵符印 —— 這是父親特意請北疆巫師所刻，專為鎮住楚家祠堂下的九星地宮。前世她從未留意過符印右下角的缺口，此刻卻看見缺口處滲出微光，正是《璇璣策》封面上的金色紋路。
推開雕花木門的瞬間，穿堂風卷著梨花花瓣撲進衣襟，月光下的祠堂飛檐上，十八只銅鑄赤凰正對著九星方位展翅。楚明凰踩著青石板向前，聽見輪椅碾過落葉的聲響從香案后傳來，那個前世只在記憶碎片里出現的男子，此刻正坐在紫檀木輪椅上，月白外袍繡著暗紋九星，掌心托著半塊刻著赤凰的玉佩。
"凰兒，別來無恙。" 男子抬頭，眉心間一點朱砂痣與蕭承稷的位置分毫不差，卻比那人多出三分溫潤，"三年地牢鼠刑，可曾讓你想起十二歲在碧波池遇見的星象？"
楚明凰的指尖驟然收緊，金步搖的珠串撞在掌心："是你... 當年在假山上刻下九星圖的瞎子？" 記憶如潮水涌來，十二歲生辰那日，她在花園角落遇見個蒙眼少年，石桌上刻著與地牢鼠群相同的星陣，少年說 "赤凰遇劫，九星歸位"，轉身時輪椅碾過的落葉竟自動排成北斗形狀。
"容景行，字明璣。" 男子輕笑，掌心玉佩與楚明凰腕間印記同時發亮，祠堂中央的青金石地磚突然浮現出星圖，"二十年前，令堂在北疆雪原救過我一命，那時她便說，楚家的赤凰終將銜星而歸。"
香案上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晃，楚明凰看見香案下方的磚縫里滲出銀光，正是母親臨終前血書里提到的 "九星地宮入口"。前世她被囚地牢時，曾夢見母親站在星圖中央，懷中抱著半卷《璇璣策》，而此刻容景行手中的玉佩，分明與母親棺木里那半塊嚴絲合縫。
"柳氏在你及笄禮的胭脂里摻了蝕骨粉，五更天便會發作。" 容景行轉動輪椅靠近，袖中滑落一片銀鱗，正是楚家暗衛的調令符，"昨夜子時，她已讓楚明玥帶著金瘡藥去了你父親書房，藥里摻著能讓人掌心生瘡的毒粉 —— 三日后蕭承稷來訪，便會借此誣陷楚家私藏毒蠱。"
祠堂頂的銅鈴突然齊鳴，楚明凰望著容景行掌心與自己相同的赤凰印記，忽然想起地牢里《璇璣策》殘頁上的話："赤凰雙生，九星為引，逆天之陣，需以血祭。" 她伸手按住香案上的星圖，指尖剛觸到青金石，母親的聲音竟在腦海中響起："凰兒，打開地宮，取那半卷策論，還有... 你父親藏在虎符里的北疆布防圖。"
地磚下傳來機括轉動的轟鳴，香案緩緩升起，露出深不見底的地宮階梯。容景行遞過一盞刻著赤凰的琉璃燈，燈光映出他眼底的血絲："地宮有三重機關，第一重是你十二歲時養過的雪狐魂魄，第二重..."
"是柳氏當年害死我生母的牽機蠱毒。" 楚明凰接過琉璃燈，燈油里漂浮著細小的赤砂，正是母親棺木中陪葬的 "引魂砂"，"第三重，該是蕭承稷三年前送給我的赤凰金步搖里藏著的竊聽器。" 她望著容景行驚訝的眼神，忽然扯下鬢邊金步搖，簪頭紅寶石應聲而落，露出里面米粒大小的銀針 —— 那是蕭承稷安插在楚家的眼線標記。
輪椅碾過第一級臺階時，地宮深處傳來雪狐的嗚咽。楚明凰記得這聲音，十二歲那年她救回的雪狐被柳氏剝皮制裘，此刻雪地上浮現的爪印，每一步都帶著前世她沒能救下的冤魂。琉璃燈的赤砂突然飛出，在空中聚成雪狐虛影，沖她輕輕點頭后，便化作光點融入星圖。
"當年你母親將《璇璣策》一分為二，上卷藏在地宮星陣，下卷..." 容景行的話被突然震動的階梯打斷，第二重機關啟動，墻面上浮現出柳氏在佛堂下蠱的畫面，楚明凰的手腕突然刺痛，前世被灌下牽機蠱時的記憶如潮水涌來。
"下卷在蕭承稷的白虎符里。" 她盯著墻面投影，看見柳氏將蠱蟲放進胭脂盒的瞬間，盒蓋上正是蕭承稷的朱砂痣印記，"三年前他求娶我，不過是為了拿到楚家虎符，而虎符里藏著的，是北疆三十萬鐵騎的調令密語。"
階梯盡頭的石門突然打開，月光透過地宮頂端的九星孔洞照進來，在中央石臺上投下完整的赤凰星圖。楚明凰看見母親的棺木竟停放在星圖中央，棺蓋半開，露出里面穿著北疆戰衣的骸骨，懷中抱著的正是泛著金光的《璇璣策》上卷，以及用油布裹的羊皮卷 —— 分明是父親口述過的北疆布防圖。
"母親..." 楚明凰的聲音哽咽，前世她只知道母親難產而死，卻不知棺中根本沒有尸體，所謂的難產不過是柳氏聯合蕭承稷設下的局。容景行將輪椅停在星圖邊緣，掌心玉佩與石臺上的赤凰印記相呼應，石門突然傳來機括復位的聲響。
"拿上策論和布防圖，我們只有半柱香時間。" 他扔出三枚赤砂打在石門機關上，轉頭時楚明凰已抱著策論和羊皮卷回到階梯，眼中倒映著星圖中央突然升起的赤凰虛影 —— 那是楚家列祖列宗的戰魂，前世她被剜目時，這些虛影曾在夢中向她道歉。
地宮頂端的九星孔洞突然傳來鼠群的騷動，楚明凰聽見石門外傳來青鸞的驚叫，混著柳氏的叱罵："定是那賤人發現了祠堂異動，快！把準備好的迷香點上！" 她低頭看著《璇璣策》上卷，第一頁赫然畫著與容景行掌心相同的赤凰印記，以及一行小楷："雙凰合璧，九星歸一，逆天命者，需以心頭血祭之。"
"把布防圖收進香囊。" 容景行突然扯下外袍，露出內襯上繡著的北疆地圖，"柳氏今晚要做的，是讓楚明玥代替你成為赤凰命格者 —— 她在你胭脂里下的蝕骨粉，會在辰時初刻讓你面上生瘡，到那時..."
"蕭承稷便會以 ' 赤凰蒙塵 ' 為由，改娶楚明玥為妻。" 楚明凰接過容景行遞來的銀針，正是前世楚明玥用來剜她眼睛的金篦所化，"而柳氏，會在祠堂假意祈福，實則啟動地宮里的攝魂陣，讓我父親以為我被邪祟附身。"
階梯上方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楚明凰看見青鸞被人拖過雕花窗，發間簪著的正是柳氏的翡翠簪 —— 那是前世她替楚明玥求情時，柳氏 "賞賜" 給她的。容景行轉動輪椅擋在她身前，掌心玉佩突然發出鳴響，地宮石門應聲閉合，將柳氏的咒罵隔絕在黑暗之外。
"現在怎么辦？" 楚明凰摸著香囊里的布防圖，發現羊皮卷上的墨痕正在隨她的心跳發光，"及笄禮還有三個時辰，柳氏應該已經在我閨房布置了蠱陣。"
容景行看著她掌心的赤凰印記，突然從袖中取出半塊虎符："這是令尊當年交給我的半塊赤凰虎符，真正的楚家虎符從不是白虎形狀 —— 蕭承稷腰間那塊，不過是個能引蠱的假貨。" 虎符拼接的瞬間，楚明凰感覺心口一熱，前世被鼠群啃食的傷口處竟浮現出完整的赤凰圖騰。
地宮頂端的九星孔洞突然灑下月光，映出《璇璣策》上卷的最后一頁："九星連珠夜，赤凰歸位時，剜目之痛，噬心之劫，皆為逆命之鑰。" 楚明凰望著容景行眉間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遇見掌心有赤凰印記的人，便將虎符交給他。"
"我們從地宮密道走。" 容景行轉動輪椅駛向星圖邊緣的暗門，門后傳來潺潺水聲，正是連通外界的地下水道，"柳氏以為你會從正門出去，所以在花園埋伏了二十個帶毒的死士 —— 那些人，正是三年后參與抄家的先鋒營校尉。"
楚明凰跟著他走進密道，水面倒映著頭頂九星，忽然聽見容景行低聲說："還有件事你該知道，蕭承稷的真實身份... 是當年被楚家滅門的南楚余孽，他掌心的朱砂痣，其實是南楚皇室的噬心蠱印記。"
密道盡頭傳來更夫打五更的聲音，楚明凰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想起前世此刻她正在閨房對鏡梳妝，全然不知接下來的蝕骨粉會讓她毀容，更不知父親會在蕭承稷來訪時，因掌心毒瘡被誣陷謀反。
"辰時初刻，我會按時出現在及笄禮上。" 她摸著《璇璣策》上卷的金邊，忽然將金步搖的紅寶石塞進容景行掌心，"勞煩容公子去一趟楚明玥的閨房，把這個還給她 —— 順便，替我謝謝柳氏夫人送的 ' 賀禮 '。"
容景行接過紅寶石，指尖在上面刻下一道星紋："放心，她送給你的蝕骨粉，我會讓楚明玥原封不動地嘗一遍。" 輪椅碾過水洼，他回頭時，眉間朱砂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讓蕭承稷看見你掌心的赤凰印記 —— 那是打開北疆鐵騎大營的鑰匙。"
密道出口傳來梨花飄落的聲響，楚明凰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忽然想起地宮星圖上的赤凰虛影。這一世，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即將展翅的赤凰，那些前世加諸在她身上的剜目之痛、噬心之劫，終將化作逆天命的火焰，焚盡所有陰謀與背叛。
整理好鬢邊碎發，楚明凰摸了摸腰間母親留下的碎玉，轉身走向閨房方向。路過花園假山時，她聽見石縫里傳來老鼠的嘶鳴 —— 那是柳氏豢養的蠱鼠，前世正是這些老鼠，在她毀容后引導蕭承稷找到地牢。
"青鸞，把我妝匣里的茉莉粉拿來。" 推開閨房木門，楚明凰看著床上假裝熟睡的青鸞，故意提高聲音，"對了，把柳氏夫人送的銀鈴也戴上，今日及笄禮，可不能失了禮數。"
帳幔后的人影悄悄握緊了袖中匕首，楚明凰背過身去，指尖撫過《璇璣策》上卷的第一頁。窗外，九星連珠的光芒漸漸隱去，卻在她掌心留下一道永不褪色的赤凰印記。這一次，她要讓所有的陰謀都暴露在陽光下，讓那些等著看她笑話的人，親眼見證赤凰如何在烈火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