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站在醫院太平間的門口,手中還攥著妹妹的遺物,一枚帶著體溫的錄音筆。他從未想過,林瑤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們明明前一天還在通電話,妹妹還在抱怨醫院的飯菜難吃、實習壓力大,卻絕口不提生活中還有什么無法承受的重量。
門里傳出冷氣機轟鳴的聲音,將空氣中的每一絲溫度都抽干。他抬腳邁進去,妹妹的身體已經蓋上白布,只露出一縷碎發垂在外頭,像是她小時候調皮時的模樣。一瞬間,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可他始終沒有流淚,不是因為不難過,而是那股憤怒太沉,沉得像壓在胸口的一塊石頭,讓他無法呼吸。
警方的結論簡單明了:自殺,無他。房間反鎖,沒有他人進出痕跡,現場無打斗跡象,血液中未檢出藥物毒素,監控顯示她最后一次出現在藥店,購買了一包安神藥物。他翻閱了整份報告,沒有破綻,但就是太干凈了,干凈得不像一個真實的人死亡報告。
林致遠拿起錄音筆,按下播放鍵。妹妹的聲音從喇叭中傳出,微弱卻平穩:“哥,如果你能聽到這段話,我大概已經不在了。但你要相信我,我沒瘋,我也沒有想死。”
她的聲音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穿透層層黑暗。她說:“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玩的那個迷宮游戲嗎?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城市也是個迷宮,它只是換了樣子。”
林致遠的喉嚨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勒住了。他的記憶猛然被拉回十年前那個夏天,父親在一場實驗事故中身亡。官方通知書上說是實驗室氫氣泄漏,但當年他偷偷看到父親的日記里寫著一句話:“我們終將被自己的創造物吞噬。”
妹妹的聲音繼續響起。她說:“我發現了一份文件,是醫院服務器里的一段殘缺檔案,叫‘莫比烏斯檔案’。沒有權限查不出原始來源,但那里面記錄著一項叫‘人性遷移模型’的實驗。哥,這東西不該存在,真的不該。”她聲音哽咽,像是在極力壓制恐懼。
林致遠反復聽了三遍。他蹲在走廊的盡頭,腦中浮現出妹妹的眼神,那種不安中帶著決絕的光,像是她早已預見自己的命運。她不是因為生活壓力大而崩潰,她是看到了某種真相,被迫沉默。他突然意識到,妹妹在用最后的方式向他發出求救。
他回到妹妹的出租屋,房間沒有明顯翻動痕跡,所有物品都被警察收拾整齊,電腦也被封存。但他知道,林瑤從不輕易將數據存在本地。她曾經是市大學生黑客協會的成員,精通數據隱寫術。她一定在某個角落留下了線索。
墻角的紙簍里有一張撕碎的處方單。他撿起來拼接,發現處方開的是一類名為“神經抑制試劑”的藥物。這種藥物并不常見,且只在某些特殊實驗中使用。他將藥物名輸進手機搜索,第一頁全是限制性信息,再翻第三頁,一個論壇鏈接吸引了他的注意。
點擊進去,頁面提示僅限邀請碼登錄。他回憶起林瑤常用的幾個加密串,將其中一個復制粘貼進去,頁面竟然打開了。論壇名叫“灰網連接”,主頁是黑底白字,中央置頂一篇帖文,標題寫著:“你是否相信人可以被重編?”
他點進去,內容是一段奇怪的數據日志,后面附有數張腦電波圖和一段醫學術語密密麻麻的分析文檔。他看不太懂,但隱隱約約感到,這或許就是妹妹所說的那份實驗檔案的一部分。帖子的最后一行字寫著:“你看到這些,就已經被選中了。”
林致遠的后背升起一陣寒意。他退出論壇,馬上拔掉手機卡,打火機點燃手機,扔進廁所的馬桶中。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入了怎樣的局,但他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沿著妹妹留下的那條線索一路走下去。即便是走向深淵,也絕不能讓她白死。
夜深人靜,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腦子卻越來越清醒。城市的霓虹在車窗上映出碎影,一張張面孔擦肩而過。他心底浮現一句話:“人在城市中,就像程序在系統里,一旦脫軌,就會被當成異常清除。”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錄音筆,仿佛妹妹還在低聲耳語。
她說:“哥,你要相信,你看到的永遠不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