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嶼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今天出門前多看了溫小小一眼。

事情是這樣的——

早晨八點十七分，玄關(guān)處斜斜切進一束晨光。溫小小正蹲在地上系馬丁靴的鞋帶，米白色高領(lǐng)毛衣隨著動作滑到手肘，露出伶仃的腕骨。江嶼拎著車鑰匙轉(zhuǎn)身時，恰好看見她手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細小的皮屑像初春枝頭的碎雪。

"等著。"他突然折返往臥室走，木質(zhì)地板被踩得咯吱作響。

溫小小抬頭時發(fā)梢還沾著牙膏的薄荷味："什么啊？"

"護手霜。"江嶼的聲音從衣帽間傳來，帶著悶悶的回響，"上周買的那個柑橘味。"

"喲——"溫小小拖長尾音，指尖繞著鑰匙圈打轉(zhuǎn)，"江少爺居然會買這個？該不會是要送哪個小姑娘吧？"

衣柜門被猛地拉開的聲音。江嶼咬牙切齒："還不是某人天天念叨手干？半夜摸我胳膊跟砂紙刮似的。"

溫小小"噗嗤"笑出聲，聽見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越來越急。五分鐘后，江嶼頂著一頭被抓亂的頭發(fā)出來，黑色高領(lǐng)毛衣上沾著不知道哪件外套的浮毛。

"找、到、沒？"溫小小已經(jīng)背好挎包靠在門框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電子鎖面板。

"怪了..."江嶼煩躁地扯開領(lǐng)口，"明明放外套口袋了。"他昨天特意把新買的護手霜塞進常穿的駝色大衣，今早換衣服時卻摸了個空。

溫小小瞄了眼手表："再不走要遲到了——"

"知道了！"江嶼抓起玄關(guān)的圍巾往脖子上一繞，"晚上回來把衣柜掀了找！"

三小時后，商場頂樓露臺。

初春的風卷著樓下游樂場的棉花糖香氣撲上來，溫小小猛地抽回被牽著的手。江嶼掌心一空，轉(zhuǎn)頭看見她正對著陽光翻來覆去檢查手背。

"你手糙死了！"她把手背懟到他鼻尖前，干燥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起細密的紋路，"早上還說給我涂護手霜呢！"

江嶼這才想起被遺忘的護手霜，喉結(jié)不自然地滾動："......今天風大。"他余光瞥見旁邊奶茶店的情侶正在互相涂護手霜，男生把女生的手包在掌心慢慢揉。

"是你根本沒給我涂！"溫小小把手縮回袖子里，像只氣鼓鼓的倉鼠，"上周也是！說好給我買蒸汽眼罩，結(jié)果買了盒創(chuàng)可貼！"

江嶼突然抓住她手腕，指腹蹭過她手背的瞬間心臟驀地揪緊——真的比砂紙還糙。他想起上周夜半驚醒，懷里人無意識地用干燥的手背蹭他胸口，當時還以為是被小貓撓了。

"松手！"溫小小掙扎著想抽回手，卻被攥得更緊。

江嶼摸出手機解鎖，冷白的光映得他下頜線愈發(fā)凌厲。溫小小剛要罵人，就看見他點開備忘錄新建條目，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火星子：

【每日任務(wù)：給溫小小涂護手霜（紋腦門上）】

"你幼不幼稚！"她踮腳要看屏幕，發(fā)絲掃過他滾動的喉結(jié)。

江嶼把手機轉(zhuǎn)過來，屏幕差點貼到她臉上。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瀑布般傾瀉而下：

【3.12 芋泥波波（少糖/去冰/加脆波波）】

【3.14 提醒帶胃藥（放她電腦包側(cè)袋）】

【3.16 取干洗衣物（藍格子圍巾要單獨包裝）】

最新置頂?shù)臈l目用加粗紅色字體標著：【護手霜塞枕頭底下！！！】

溫小小突然不說話了。她盯著那條標注時間"凌晨2:47"的備忘，想起昨夜半夢半醒間聽到的窸窣聲——原來是這家伙大半夜在翻箱倒柜。

"......笨死了。"她低頭用鞋尖碾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直接設(shè)鬧鐘不就好了。"

江嶼冷哼著把手機塞回褲兜，拽過她冰涼的手塞進自己外套口袋。溫小小指尖碰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摸出來是支被體溫焐熱的護手霜，管身還帶著他胸膛的余溫。

"不是找不到嗎？！"她瞪圓眼睛。

"剛在停車場撿的。"江嶼目視前方大步流星往前走，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紅，"走快點，電影要開場了。"

溫小小攥緊那支帶著薄荷香的護手霜，突然發(fā)現(xiàn)他今天穿的駝色大衣——正是上周五送去干洗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