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劣沖到床邊時,聞冶才讓系統把電影關上。
009乖乖聽話,又默默飄到角落里當蘑菇。
“誰惹我們四殿下了?臉色這么難看。”聞冶打量沈劣暴怒時的臉龐。
英俊還是有的,不過更多的是一種偏向野生動物的獰惡感。
沈劣沒出聲,眼神凌厲地看向床沿的位置。
聞冶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假裝不懂沈劣想要坐床上又不想直說的擰巴心思。
“應該不是我吧?我最近忙著養傷,可沒時間招惹我們四殿下。”
沈劣現在滿腔怒火,又聽聞冶開口閉口我們四殿下,就覺得這人是在故意陰陽怪氣,想要火上澆油,氣死自己。
“二公子不必自謙,你的本事可大著呢。”
聞冶扯了扯嘴角,語調慢悠悠的。
“來,四殿下,仔細說說,我的本事大在哪里?都沒見到你人,就把你氣成這樣。”
沈劣差點脫口而出剛才的事。
但是話到嘴邊,他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奇怪。
這情景……怎么有些像是在外面受欺負了,回家找大人給自己撐腰的小屁孩?
沈劣突然哪哪都不對勁,別別扭扭地沉默了。
聞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過臉上那陰郁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在生悶氣。
“不想說?”
“還是覺得在背后告狀,丟了我們四殿下臉上的皇家顏面?”
沈劣陰森森地瞪著他,依舊不語。
聞冶很早就知道,自己撿回來的小家伙,是個暴戾兇悍的犟種。
這不,記憶都被封存了,也還是那個沈劣。
如果是平時,聞組長自己惹生氣的,肯定要再欺負一陣,才慢條斯理的過去哄。
現在是在外面受氣,情況就不一樣了。
聞冶伸手把他拽坐在床上,語氣難得一見的耐心溫和。
“軍營里敢惹你的,只有那些將領。”
“不過你是皇子,他們不會沒事找事,都不是傻子。那就是從正事上面挑你的刺,給你找氣受。”
“你呢,肯定想當場報復回去,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
“現在氣成這樣,大概是因為我爹拿軍法壓你。”
沈劣本來是要甩開聞冶握在他腕間的那只手,聽到這些,頓時愣住。
爹的。
聞冶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一雙眼睛,怎么全給說中了?
幾秒過后,沈劣才慢半拍地找回聲音,臉上的神情有那么點小微妙。
“你……”
“我什么?”聞冶問。
沈劣神情復雜地凝視著他。
大概是因為傷勢好轉,聞冶的臉色不再是那種病懨懨的蒼白,像白玉的顏色。
烏黑長發散落在肩頭胸前,襯得那張臉好似高懸夜空的月,有種攝人心魂的驚艷美感。
“你怎么就跟親眼看到了一樣?”沈劣好奇。
聞冶:“沒錯,我就是親眼看到了。”
沈劣第一反應,聞冶當時就在大帳外面。
不過很快,他意識到對方是在扯謊。
“二公子,你說謊的本事也同樣厲害,臉都不會紅一下。”
聞冶松手,緩緩一笑道:“對,我不會臉紅,四殿下的皇家顏面也好好掛在你臉上,沒有掉下來。”
沈劣習慣了對方說話時的懶散腔調,以及那面具似的完美無缺的假笑。
此刻,沈劣有些分不清真假,只覺得眼睛像是被聞冶嘴角上的弧度刺了一下。
“……什么皇家顏面,算個屁,我告訴你就是。”
聞冶還算認真地聽完,單手撐著臉頰看他。
“殿下,我要是沒記錯,之前你承認自己是奸邪惡人。”
沈劣有些不解:“我是說過,那又如何?”
聞冶懶散抬眸:“不如何,就是好奇,殿下可是我大梁朝第一大惡人,那怎么不把匈戎人的尸體碎尸萬段,難道是轉性了?”
沈劣:“……”
什么第一大惡人?
聞冶給他封的嗎?
沈劣冷眼瞪過去:“你管我!”
聞冶見他都快要炸毛了,輕笑說:“殿下太看得起我了,就是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管殿下你。”
“不敢管我,敢殺我。二公子,你這話說出去沒人信,知道嗎?”沈劣嘲諷道。
聞冶嗯了聲,緩慢端正臉龐。
“那些匈戎俘虜,你到底怎么想?”
沈劣邪氣十足地一挑眉,反問:“我能怎么想?”
“一顆頭能有多大,兩軍之間距離那么遠,整個吊上去,這樣對面才能看得更清楚些。”
聞冶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贊同:“不錯,一排排的放在一起,整齊。”
沈劣還以為聞冶要趁機挑釁自己,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愣了幾秒,沈劣破天荒的同他解釋。
“匈戎破云州時,坑殺八萬北地軍,我這樣想,連回禮都算不上了。”
聞冶聽出沈劣語氣中的異樣,有些稀奇。
不過他沒有點明,而是順著那話說了下去。
“要說是回禮,殿下的禮比起匈戎那邊,確實太輕了些。”
可能在聞冶面前不用顧忌什么皇子身份,假裝仁善。
再加上那句排排放整齊,得了四殿下的心,就連眼底的尖銳戾氣都消去了大半。
“那……這禮要是真回過去了,惹怒匈戎人,永州的百姓怎么辦?”
“簡單。”
“怎么個簡單法?”
聞冶笑了笑:“找幾個百步穿楊的神箭手,將寫著匈戎欺人太甚的布條綁在箭上,再射到城墻上去。”
“如此一來,那邊就會覺得梁軍這么做,是在無能狂怒。”
沈劣:“……”
這是在訓狗嗎?
踹一腳,再拿塊肉放前面吊著。
“……詭計多端。”沈劣說。
聞冶見某人一臉心動,只有嘴在強撐,不免覺得好笑。
“送上門的詭計,殿下真的不想試試嗎?”
“估計就在這幾天,我爹會從這些將領中挑出一位先鋒官發起猛攻。”
“到時候,也就沒人在意這些尸體掛哪兒。”
沈劣被說服了,只是這樣白白用了聞冶的詭計,跟欠了他什么似的。
沉默幾秒,沈劣開始左右打量,視線中出現了并不算陌生的茶具。
伸手碰了碰,涼的。
沈劣思索一瞬,拿起茶具出去裝熱水。
營帳前的親兵看看四殿下,再看看他手里的茶具,就差沒滿腦袋問號了。
又來?
片刻后,沈劣重新坐在了聞組長的床上,手上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
“二公子,多謝你的賜教。”
聞冶的視線落在杯盞中,看到細微的漣漪在浮蕩不停,扭曲著沈劣的半個倒影。
“又拿熱水來糊弄我,殿下可真會做生意。”
沈劣生怕他提起沈璉那個蠢貨的名字,給自己找氣受,當即道:“先欠著,等回京城,我一道補給你。”
“也行。”聞冶伸手接過茶杯,慢騰騰地喝水。
沈劣隨意瞥了一眼過去,就見聞二公子的嘴唇被水洇得殷紅濕潤。
像干花吸飽了水,重新煥發出明媚鮮麗的顏色。
他……他怎么長得又白又紅的?
北方的冷風,為什么就吹不糙聞冶的這張臉?
聞冶注意到他的打量,斜眼一挑,和他視線對上。
毫無預兆的,沈劣撞進了那雙好似黑暗氤氳的瞳珠中。
心跳驟然快了幾拍,有種做壞事被當場抓住的心虛感。
聞冶那樣奸詐狡猾,不會被他發現自己盯著人家嘴巴瞧個沒完吧?
“你在看什么?”聞冶將茶杯放下,出聲問道。
沈劣的視線被他紅潤的唇吸引了過去,又略微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沒什么,在想怎么賴二公子的賬。”
他之前就是這么懟聞冶的,應該八成也許可以糊弄過去。
聞冶微微歪頭,笑著說:“你想賴賬也行,不過……”
這個表示轉折的詞一出現,沈劣毫不猶豫道:“說說而已,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
“好。”
聞冶嘴角的笑意依舊,語氣懶散散的。
“我等著殿下還賬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