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勇公從沈劣那里得知聞冶的提議時,都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大毛病。
還是上次聽兒子說那要命的真話假話害的。
他們家聞冶不是差點害死四殿下嗎?怎么這兩人還能湊到一塊去?
現在的年輕人到底怎么回事?
沈劣并不知道,嘉勇公在想一堆有的沒的。
他以為對方是在思索這個提議的可行性,便靜心等待著主帥的指令。
半晌過去,什么都沒等到。
沈劣想了想,直接問道:“嘉勇公,聞冶的提議,你怎么看?”
嘉勇公沒什么看法,這不過是一件小事。
就是聞子越那欠收拾的混賬兒子讓他看法很大。
在今天之前,嘉勇公一直以為,聞冶和四殿下經過那次談話,彼此都會默契的離對方遠點。
誰承想,聞冶還會給四殿下出這種歪招?
嘉勇公的臉色頗為復雜,語氣也是:“倒是……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等沈劣離開,嘉勇公起身走到輿圖前,視線定格在永州城上。
按照之前的打算,他準備讓聞冶與四殿下一同領兵出擊。
不過如今的情況,是否派四殿下出戰,取決于聞冶的傷勢何時復原。
……
事情如同聞冶預料的那樣。
三日后黎明時分,號角聲響,戰鼓如雷,轟然般撕碎昭陽到來前的晦暗長空。
軍營這邊,沈劣等將領跟隨嘉勇公一起上了城墻觀戰。
沖鋒在前的鐵甲精騎,好似一柄鋒利無比的刀,與對面的匈戎鐵騎展開血腥且野蠻的廝殺。
凜冽北風送來旁邊玄色戰旗的獵獵作響聲,卻又因為廣袤土地上的震天殺聲變得朦朧不清。
金色朝陽大片大片傾灑,像從東方盡頭奔騰而來的飛流,卻還是追不上血液流淌的速度。
沈劣望著眼前的尸山血海,殺欲被點燃。
他想進到戰場中,什么都不用考慮,只管殺敵,殺敵,殺人……
殺到瘋,殺到死……
突襲戰持續到了午時,大梁這邊先撤的兵。
匈戎軍沒占到什么便宜,也退回了城中。
聞冶站在營帳前,見到嘉勇公帶著一眾將領回來,其中一人的鎧甲幾乎全部被染紅。
再看沈劣,一臉的蠢蠢欲動,顯然是想要大開殺戒。
不過沈某人要失望了。
大帳中,眾將激烈討論下一仗該怎么打,還有性情急躁的將領直接抱拳請求下一場派自己出戰。
沈劣不甘人后,也主動請戰。
嘉勇公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另外三名請戰的將領,方才平靜開口。
“匈戎主帥呼延瞬倨傲好戰,下一仗若是他興致來了,帶兵出戰,我就得親自上陣,此事容后再議。”
接著,嘉勇公與眾將領就匈戎騎兵的武力、軍陣等方面商議了大半天,才讓他們都散了。
沈劣走在最后,聽著前方將領說話的聲音,有些煩躁地瞇了瞇眼睛。
沒過幾天,嘉勇公派之前和沈劣有過爭執的劉炎正領兵出戰。
沈劣這次只在城墻上看了一刻鐘,便氣勢洶洶地沖進了聞冶的營帳。
處于躁怒狀態中的沈組長懶得講究什么禮節,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陰惻惻地瞪著聞冶,眼神冷得像是要殺人。
聞冶無視他的眼刀,慢吞吞道:“殿下可真是喜歡生氣,這次又怎么了?”
沈劣的目光在聞冶臉上梭巡片刻,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語氣很沖。
“你說呢?”
聞冶一臉的無辜茫然:“我怎么知道。”
沈劣微微動唇,欲言又止,最后就這樣直到梁軍鳴金收兵,他才起身離開。
類似的事,之后又發生了一次。
聞組長還在養傷閑著沒事,準備逗逗某人。
就這樣,他在沈組長兇狠的目光中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沈劣完全沒想到,外面打得昏天黑地,聞二公子竟然來這一手,眼底帶了幾分震驚。
“你……你就這么睡了?”
“有什么問題嗎?”聞冶睜開眼睛,語氣聽起來頗為疑惑。
沈劣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眉眼間戾氣叢生。
“外面正在打仗,你怎么睡得下去?”
聞冶意味不明地看他,烏黑凌亂的長發似流淌一般松散繚繞,襯著那張俊美無瑕的臉容,像詭異污穢的黑水中綻出一枝只可遠觀的雪白幽蓮。
“我為什么睡不下去?”
沈劣突然反應過來,這人根本不是要在兩軍對壘的時候睡覺,而是拿這件事尋他開心。
“聞冶,拿我逗趣兒,很有意思是吧?”
聞冶翻了身,側躺著,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骨頭,一副疏慵懶樣。
“反正比殿下這樣瞪我有意思。”
沈劣下意識就想瞪人,又生生忍住。
聞冶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裝作好奇問:“殿下,我之前就想問,你這樣瞪我,不覺得干巴巴的,沒什么滋味嗎?”
沈劣將這話聽了進去,認真思索起來。
想要不干巴巴的,有點滋味,是不是得加點傷或者血調味?
這樣想著,沈劣的視線不由得落在聞冶胸前。
白色里衣松松垮垮地掛在他身上,精悍修長的軀體隱約可見。
嘖……
要是聞二公子身上沒那傷,他現在想怎么動手都行,滋味保證足足的。
沈劣也沒掩飾自己的想法,坦然道:“二公子早點痊愈,我就不用顧忌你的傷,想要什么滋味沒有。”
聞冶微微笑道:“等到我傷好,殿下還坐得住嗎?不是應該一日三次向我爹請戰。”
沈劣見他直接挑明,有些煩躁的在地上踢了一腳。
嘉勇公的心思,只要稍微長點腦子都能想到。
哪怕沈劣再不受寵,也是皇子。
讓他和聞冶一起行動,就算戰場上刀劍無眼,發生意外。
嘉勇公的親兒子都上了,旁人也找不到什么錯處來生事。
沈劣就是清楚這一點,才會在嘉勇公等人觀戰時,過來找罪魁禍首。
“害人精。”沈劣冷冷打量了他半晌,低聲開口。
聞冶難得被逗笑,撐著床板坐起身,語調幽幽。
“怎么辦?這話聽著真讓人傷心,妨礙我養傷,怕是得再養個三四年,傷才能好全。”
沈劣被他氣笑了:“你怎么不干脆說你要養個三四十年?”
聞冶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溫水:“也行。”
沈劣氣悶地瞪他,不說話。
聞冶見他這副模樣,覺得好笑。
“殿下,不如你求求我,我一高興,可能再過幾天傷就痊愈了。”
沈劣不知道這是實話,冷聲道:“我是什么仙丹嗎?效果這么好?”
聞冶歪頭看著他不語,好像是在思考。
過了片刻,他慢吞吞說:“說不定效果就有這么好,沈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