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稠暗,濃郁的血腥味暴烈般炸開。
兵器碰撞的聲音異常尖銳,刺穿血肉時,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悶沉聲響更是刺耳無比。
聞冶想早點完事回去,下手狠辣殘暴,紅纓槍經常一次穿透兩名匈戎士兵的身體。
對上敵方將領,他更是毫不留情,一出手就是讓對手無法抗衡的兇悍殺招。
經過三個時辰的血腥殺戮,戰(zhàn)局呈現(xiàn)出一邊倒的趨勢。
匈戎方的兩個將領都快要涼透了,無人領兵,還活著的士兵逐漸亂了起來。
有些匈戎人開始慌不擇路地逃跑,其他人見狀幾乎沒怎么猶豫也開始四處逃竄。
大梁士兵下意識就要追過去,聞冶命令人擊鉦。
聽到鳴金的梁軍稍微清醒了一點,不像剛才那樣頭腦發(fā)熱,理智全無,只知道拿著兵器一味殺敵。
沈劣也贊成窮寇莫追的做法,抽出貫穿敵軍胸膛的兵器,厲聲高叫:“弓箭手!”
說著,他自己也拿起長弓,同時解開箭簍,從里面拿出三支箭。
挽弓搭箭,沈劣望著林中亂逃的匈戎士兵,右手猛然松開。
來勢洶洶的三支利箭破空而去,正中敵軍身軀。
緊接著,箭雨從沈劣的前后左右發(fā)出,襲向逃跑的匈戎人,凄厲的叫聲此起彼伏。
等敵軍逃出射程,沈劣才讓士兵們停手。
天還未亮,不能放松警惕,聞冶便吩咐下去,收拾戰(zhàn)場上的箭。
嘉勇公給他們的命令不止是追擊這五千匈戎士兵,還要與即將到來押糧隊伍匯合,以防萬一。
沈劣身先士卒,也和大家一起忙活。
將箭簍里面放滿箭矢,轉身的瞬間,他看到聞冶靠著樹假寐,身上濺滿了血。
沈劣腦中什么都沒有想,徑直朝聞冶走來,停在他前方。
“二公子怎么瞧著這樣虛啊?不會是一時不慎,讓哪個小兵傷到了吧。”
聞冶睜開一只眼睛定定瞧他,烏黑的瞳珠中有暖色的火光緩慢掠行,是剛好有士兵從他們面前走過。
“怎么?殿下又想抱我回營帳了?”
沈劣:“……”
人的嘴皮子功夫,怎么就能利索成這樣?
沉默片刻,四殿下生硬地轉移話題:“天快亮了,我餓了。”
聞冶沒準備這么容易就放過他,微微笑道:“我不餓,我只虛。”
“…………”
沈劣默默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大嘴巴子。
聞冶見他一臉憋屈后悔,再次道:“我好虛。”
兩個虛字連續(xù)砸過來,沈劣突然一陣心累。
“聞冶,求你了,你一個大男人,別開口閉口就是你虛。”
聞冶一臉無辜地看他:“不是殿下先開始的嗎?我這叫有樣學樣。”
沈劣想了想,面無改色道:“那我收回剛才說的話。”
聞冶嗯了一聲:“好,我也收回,我不虛。”
沈劣頓時松了口氣。
虛這個字不好,聽多了,總覺得他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身上有哪里不對勁似的。
沈劣順勢靠在樹上,也就是聞冶靠的那棵樹,這樣說話方便。
“哎,二公子,除了你,匈戎那邊也挺料事如神的。”
朝廷送糧草到前線,匈戎在時間上把握得這樣精準,只有兩種解釋。
匈戎人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以及大梁這邊出了什么狗東西。
沈劣和嘉勇公的猜測不謀而合。
聞冶聽他這樣暗諷,覺得有意思,故意順著這話說下去。
“要看情況,有自己的本事,也有別人幫出來的本事。”
……
這個別人,自然是指宋明暄。
他上一次重生的時候實在想不到辦法,就開始整歪招。
在宋明暄看來,輸給匈戎,最多是割地賠款。
等沈璉登基后提高軍隊實力,再贏回來就行了。
沈劣要是能死在這場戰(zhàn)爭中,那就天大的好事。
就算這位開創(chuàng)盛世的君王運氣實在是好,沒有死在血流成河的戰(zhàn)場上。
少了這場戰(zhàn)爭帶來的赫赫軍功,沈劣想要坐上皇位,也會比之前艱難好幾倍。
宋明暄不太懂軍事,但他知道糧草的重要性,這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當時的情況和今晚差不多,領兵追擊匈戎軍的幾位將領中也有沈劣。
不過這兩支匈戎隊伍,都只是陷阱上面吊著的餌食。
真正的陷阱是呼延瞬從另外那四座城中調來的士兵,加在一起超過一萬人。
那個時候,沈劣身上的氣運發(fā)揮作用,沒有遇上這些匈戎士兵。
是在碰到糧草隊回營的路上,才碰到激戰(zhàn)的敵我雙方。
沈劣沒有猶豫,將手底下的士兵分成兩路沖鋒隊,突襲救人。
帶領這支隊伍的將軍也早已派人回大營求救,這之后沒多久,援軍便趕到了。
三方就這樣合圍匈戎軍隊,只剩下幾百殘兵逃走。
如今這情況,宋明暄還是用上了同樣的招數(shù)。
……
沈劣并不知道這些,他聽到聞冶的那句別人幫出來的本事,沒忍住笑出了聲。
聞冶微微偏過頭看他。
周遭閃爍的火光并不明亮,又因為秋夜深寒,反而有種尖刺的晦暗感,落在沈劣臉上,加重了他眉眼間的陰森戾氣,讓人覺得暴虐恣睢。
“笑什么?”聞冶問。
沈劣睨向他,又看了一眼四周走動的士兵。
人多口雜,他靠近聞冶耳畔,不緊不慢道:“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形容通敵叛國。”
寒意浮在皮膚上的時間太久,這樣溫熱潮濕的觸感突然噴灑上來,聞冶難得愣神了一瞬,才緩緩道:“覺得新鮮?”
沈劣認真點頭:“新鮮的不得了。”
他的視線定格在聞冶側臉,笑道:“二公子,你嘴里的那個別人是在這兒?”
沈劣指著下方,暗示梁軍大營,又指了指京城的方向。
“還是那兒?”
宋明暄做的事,自然不能直接挑明。
聞冶懶洋洋歪頭瞧他,抱著胳膊道:“殿下,沒人愿意做賠錢的買賣,我也是。”
沈劣欠了聞冶一屁股債,有句話叫債多不愁,他幾乎不過腦地說:“等回京城,我再給二公子來上幾桌好酒好菜。”
聞冶嘴角噙著笑:“換一個吧,再好的東西也不能這樣頻繁享用,會膩味。”
沈劣不喜歡膩味一詞,這后面通常會帶來拋棄。
“那沈璉的好酒好菜,怎么沒見聞二公子膩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