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疼痛。刺骨的寒冷。
秦陽感覺自己在一片混沌中沉浮,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隱約中,似乎有人在給他喂藥,包扎傷口,還有人在低聲交談,但內容聽不真切。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勉強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簡陋的石室,墻上掛著幾盞油燈,投下搖曳的光影。他躺在一張硬板床上,身上蓋著粗糙的毛毯,傷口已經被妥善處理過。
"醒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秦陽艱難地轉頭,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坐在陰影處——是陳九!他本能地想要起身防御,卻發現全身無力,連抬起手臂都困難。
"省省吧,小子。"陳九慢悠悠地走過來,手里端著一碗藥,"你強行三寶合一,經脈盡斷,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
秦陽警惕地盯著他:"為什么...救我?"
"問題真多。"陳九把藥碗遞給他,"先喝了,能止痛。"
藥汁黑如墨汁,散發著刺鼻的苦味。秦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一飲而盡。藥液入喉,如火燒般灼熱,但隨即一股暖流擴散到四肢百骸,疼痛確實減輕了不少。
"林悅...在哪?"他急切地問,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陳九拿回空碗,撇撇嘴:"放心,那小丫頭沒事。我把她安置在更安全的地方。"
秦陽稍稍松了口氣,但警惕未減:"你到底是哪邊的?玄陰宗?影閣?還是..."
"我哪邊都不是。"陳九在床邊坐下,臉上的疤痕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或者說,我永遠站在自己這邊。"
見秦陽一臉困惑,他嘆了口氣:"年輕人就是心急。好吧,長話短說——影閣確實存在,但并非玄陰宗的附庸。我們有自己的目標,只是暫時利用玄陰宗而已。"
"什么目標?"
"復仇。"陳九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二十年前那場大戰,影閣幾乎全軍覆沒。活下來的人,包括我和夜鶯,都只有一個念頭——讓冷無塵血債血償。"
秦陽想起林破天提到的往事:"所以你們接近我..."
"是為了三寶合一的力量。"陳九坦然承認,"只有太虛傳人才能徹底激活三寶,而這是對抗冷無塵的關鍵。"
"夜鶯也是你們的人?她看起來對墨無殤很恭敬。"
陳九冷笑:"演戲罷了。夜鶯是我親妹妹,我們家族被玄陰宗屠戮殆盡,只剩下我們兄妹。你覺得她會真心效忠仇人?"
秦陽消化著這些信息,一時難辨真假:"墨無殤明明死了,為什么還活著?"
"那是墨無殤的孿生弟弟墨無影,影閣的真正創立者。"陳九解釋道,"兄弟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共同輔佐冷無塵。墨無殤死后,墨無影接替了他的位置。"
難怪氣息相似卻又有區別。秦陽思索著,又問:"飛仙崖上的陣法是什么?"
"九幽喚魔陣。"陳九的表情變得凝重,"玄陰宗想召喚某種上古魔物,據說被封印在太虛之門后。冷無塵相信,吞噬那魔物的力量能讓他突破元嬰期。"
這與秦陽在太虛真解中了解的信息吻合。真解明確警告過,太虛之門后封印著大兇之物,絕不可釋放。
"陣法成功了嗎?"
"差一點。"陳九露出得意的笑容,"你那一鬧,打斷了關鍵步驟。不過墨無影不會放棄,月圓之夜還有兩次機會。"
秦陽嘗試活動身體,發現恢復了些許力氣:"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們需要合作。"陳九直視他的眼睛,"你有太虛傳承,我們有情報和資源。聯手對付玄陰宗,各取所需。"
"我憑什么相信你?"
"憑我救了你們兩次。"陳九站起身,"好好想想吧。明天我再來看你,希望到時能聽到明智的回答。"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補充道:"對了,那小丫頭雖然性命無憂,但魂魄受損嚴重。尋常方法治不好,只有玄陰宗的'凝魂丹'或太虛門的'養神訣'才能根治。"
秦陽心頭一緊。林悅的傷勢果然如林震天所說,不是普通方法能治愈的。
陳九離開后,秦陽艱難地盤坐起來,嘗試運轉太虛真解。剛一運氣,經脈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但他咬牙堅持,一點點引導微弱的靈力在體內循環。
真解的玄妙之處在于,它不僅是一種修煉法門,更是一套完整的療傷體系。通過特殊的呼吸法和觀想法,即使經脈受損也能緩慢恢復。
修煉不知持續了多久,當秦陽再次睜開眼時,石室里多了個人——夜鶯。她靠在墻邊,手里把玩著一把匕首,見秦陽醒來,挑眉道:"命真硬,我還以為你至少得昏迷三天。"
秦陽警惕地看著她:"你來干什么?"
"送消息。"夜鶯走近幾步,壓低聲音,"林震天逃脫了幻境,正在滿青云山找你們。墨無影則派人監視了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這里暫時安全,但撐不了多久。"
"林悅到底在哪?"秦陽最關心這個問題。
夜鶯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這么關心那小丫頭?她在山下的一個獵戶小屋,有我的人看著。比你安全多了。"
秦陽稍稍放心,又問:"陳九說的合作,具體指什么?"
"我們需要你三寶合一的力量,在關鍵時刻給玄陰宗致命一擊。"夜鶯的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作為交換,我們幫你救出父母,治好那小丫頭,還可以提供庇護。"
"我父母...真的還活著?"秦陽聲音發顫。
"在玄陰宗的九幽冥獄里。"夜鶯肯定地說,"冷無塵一直留著他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要挾太虛傳人。"
秦陽心中五味雜陳。二十年來,他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的孤兒,卻不知父母一直在為他受苦。
"給我點時間考慮。"
夜鶯聳聳肩:"隨你。不過提醒一句,墨無影的耐心有限。三天后月圓之夜,如果你不合作,我們就只能用...其他方式取得三寶的力量了。"
這個隱晦的威脅讓秦陽脊背發涼。他毫不懷疑影閣有各種殘忍手段強迫他就范。
夜鶯離開后,秦陽繼續療傷。隨著真解的運轉,靈力循環越來越順暢,傷勢也在緩慢恢復。最令他驚喜的是,三寶雖然不在身邊,但與他的聯系并未中斷。通過這種聯系,他能隱約感知到太虛鼎和紫陽劍的位置——仍在秘境中,但已經被移動到了某個特定位置。
第二天清晨,陳九如約而至,帶來了食物和干凈的衣服。
"考慮得如何?"他開門見山地問。
秦陽已經能下床走動,雖然實力只恢復了三四成:"我需要見林悅,確認她安全。"
"可以安排。"陳九出人意料地爽快,"不過在那之前,有個人想見你。"
他拍了拍手,石室的門再次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那人全身籠罩在黑袍中,臉上戴著銀色面具,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秦陽,久仰大名。"來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我是影閣之主,墨無影。"
秦陽渾身緊繃,本能地進入防御狀態。這就是墨無殤的孿生弟弟,玄陰宗的二號人物!
墨無影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輕笑一聲:"放松,年輕人。如果我想殺你,你早就死了十次了。"
他在石室中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示意陳九退下。陳九恭敬地行禮后離開,房間里只剩下秦陽和墨無影兩人。
"陳九應該告訴你了我們的提議。"墨無影直奔主題,"我需要你的答復。"
秦陽謹慎地選擇措辭:"我需要更多保證。比如林悅的治療,我父母的下落..."
"直截了當點。"墨無影不耐煩地打斷,"你信不過我們,這很正常。但現實是,你現在的選擇很有限——要么與我們合作,有機會救出父母和那小丫頭;要么拒絕,然后被玄陰宗抓住,生不如死。"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秦陽:"我欣賞有骨氣的人,但不喜歡愚蠢的固執。給你最后一天考慮,月圓之夜前我要答案。"
說完,他轉身離去,黑袍在身后翻飛。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對了,忘了告訴你。林震天已經投靠了冷無塵,作為交換條件之一,他要親手處決自己的女兒。真是...令人感動的父愛,不是嗎?"
秦陽如遭雷擊。林震天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墨無影離開后,陳九很快回來,臉色不太好看:"他說了什么?"
"沒什么新鮮的。"秦陽強作鎮定,"還是合作的事。我想現在就見林悅。"
陳九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跟我來。"
他帶著秦陽穿過一條隱蔽的隧道,走了約莫半小時,來到一個隱蔽的山洞口。洞口被藤蔓遮掩,外面是陡峭的山崖。
"她在下面的獵戶小屋。"陳九指著懸崖下方,"我只能送你到這里,再靠近會被玄陰宗的暗哨發現。"
秦陽懷疑地看著他:"就這么簡單?"
"當然不是。"陳九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箓,"這是'匿形符',能隱藏你的氣息和身形,但只有兩個時辰的效果。記住,無論能否治好那小丫頭,天亮前必須回來。否則..."
"否則你們就當我叛逃了,是吧?"秦陽接過符箓,冷笑一聲。
陳九不置可否:"路在你自己腳下,選擇也在你自己手中。"
秦陽不再多言,激活符箓后小心地攀下懸崖。匿形符的效果確實神奇,他的身體變得半透明,氣息也完全收斂,即使近距離也很難被發現。
懸崖不高,很快就到了底部。借著月光,秦陽看到不遠處有一座簡陋的木屋,窗戶透出微弱的燈光。他謹慎地接近,靈眼全開掃描周圍,果然發現兩個暗哨藏在附近的樹上。
匿形符幫助他無聲無息地繞過暗哨,來到木屋窗前。透過縫隙,他看到林悅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胸口微弱地起伏著。床邊坐著一個老婦人,正用濕布擦拭林悅額頭的汗水。
確認沒有危險后,秦陽輕輕敲了敲窗。老婦人警覺地抬頭,手已經摸向腰間的匕首。秦陽撤去匿形符效果,露出臉來。
老婦人瞇眼辨認了一會兒,才打開門放他進去:"陳大人說你會來。那丫頭情況不太好,一直在說胡話。"
秦陽快步走到床前,心疼地看著林悅。她雙眼緊閉,眉頭緊鎖,似乎在經歷某種噩夢,嘴唇干裂得滲出血絲。
"多謝照顧。"秦陽對老婦人說,"能給我們一點獨處時間嗎?"
老婦人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退出房間,但沒走遠,就在門外守著。
"悅兒..."秦陽輕聲呼喚,握住林悅的手。她的手冰涼得嚇人,只有微弱的脈搏證明她還活著。
林悅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眼皮微微顫動,但沒能睜開。她含糊地呢喃著什么,秦陽俯身傾聽,只捕捉到幾個斷斷續續的詞:"父親...不要...秦陽...跑..."
"我在這,沒事了。"秦陽輕撫她的臉頰,取出玄陰鏡嘗試治療。但鏡子的治愈能力對魂魄之傷效果有限,只能稍微緩解癥狀,無法根治。
他忽然想起太虛真解中提到的"養神訣",那是專門治療魂魄損傷的法門。雖然以他現在的狀態強行施展風險很大,但別無選擇。
秦陽盤坐在床邊,將玄陰鏡放在林悅胸口,自己則一手按在鏡面上,一手按在自己丹田處。按照真解記載,他需要將自己的部分魂魄之力渡給林悅,暫時穩定她的傷勢。
"魂引太虛,神游八極..."
隨著咒語念誦,秦陽感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從丹田升起,順著經脈流向右臂,再通過玄陰鏡傳入林悅體內。這個過程痛苦異常,就像有人用鈍刀一點點切割他的靈魂。
林悅的呼吸漸漸平穩,臉色也有了些許血色。而秦陽則面色慘白,冷汗浸透了衣衫。當法術完成時,他幾乎虛脫,不得不扶著床沿才能坐穩。
"秦...陽?"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秦陽驚喜地抬頭,看到林悅睜開了眼睛,雖然目光還有些渙散,但確實清醒了!
"是我。"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感覺怎么樣?"
"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林悅虛弱地說,"父親他...真的要殺我..."
秦陽不忍心告訴她林震天已經投靠玄陰宗的事:"別想那么多,先養傷。"
林悅卻固執地搖頭:"不...必須告訴你...父親和冷無塵...他們要打開太虛之門...不是為了力量...而是要..."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秦陽趕緊幫她順氣:"慢點說,別急。"
"要釋放...門后的囚徒..."林悅艱難地繼續,"那不是什么魔物...而是...上古時期被太虛門封印的..."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老婦人的慘叫!秦陽立刻警覺起來,紫陽劍出鞘,擋在林悅床前。
門被猛地踢開,三個黑衣人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夜鶯!但此時的她與之前判若兩人,眼中滿是殺意。
"秦陽,你太讓我失望了。"夜鶯冷冷地說,"私自接觸目標,試圖逃跑?"
"我沒有逃跑。"秦陽護在林悅身前,"只是來看看她的情況。"
夜鶯嗤笑一聲:"省省吧。墨大人早就料到你會不老實。拿下他!"
兩名黑衣人上前,秦陽雖然虛弱,但養神訣的施展讓他恢復了些許靈力。紫陽劍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逼退了兩人。
"夜鶯,你哥哥知道這事嗎?"秦陽試圖拖延時間。
"那個優柔寡斷的廢物?"夜鶯不屑地說,"他已經被軟禁了。影閣不需要兩個聲音,墨大人才是唯一的領袖!"
秦陽心中一沉。看來影閣內部也發生了權力斗爭,墨無影已經全面掌控了局勢。
"最后機會,束手就擒。"夜鶯抽出一對漆黑的短劍,"否則我不介意帶具尸體回去,反正三寶只需要你的血脈,死活無所謂。"
秦陽知道無法善了,悄悄將一張遁地符塞到林悅手中,低聲道:"等我信號,立刻激活。"
林悅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手指悄悄握緊了符箓。
"我投降。"秦陽突然放下紫陽劍,"但你們必須保證林悅的安全。"
夜鶯露出勝利的笑容:"早該如此。"她示意手下上前綁人。
就在黑衣人接近的瞬間,秦陽猛地一腳踢翻油燈,室內頓時陷入黑暗。同時他激活了藏在袖中的閃光符,刺目的白光讓所有人暫時失明!
"現在!"他朝林悅喊道。
林悅捏碎遁地符,身體瞬間被土黃色光芒包裹,沉入地下消失不見。夜鶯反應過來,怒不可遏:"找死!"
她雙劍如毒蛇般刺向秦陽,招招致命。秦陽勉強招架,但實力未復,很快就被逼入角落,肩膀和腿部各中一劍,鮮血直流。
"殺了你,我們照樣能找到那小丫頭!"夜鶯獰笑著,短劍直取秦陽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紫光從窗外射入,精準地擊中夜鶯手腕!短劍當啷落地,夜鶯痛呼一聲,后退數步。
"誰?"她厲聲喝道。
窗外跳進一個身影,紫影劍在手,雖然步伐還有些不穩,但目光堅定——是林悅!她竟然沒走,而是繞回來救秦陽!
"悅兒!你..."秦陽又驚又喜。
"別廢話,走!"林悅拉起他就往窗外跳。
夜鶯豈會讓他們逃脫?一揮手,兩名黑衣人立刻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被追上,林悅突然轉身,噴出一口鮮血,同時紫影劍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紫陽焚天!"
一道紫色火墻憑空出現,阻斷了追兵。但這招顯然超出了林悅現在的承受范圍,施展完后她直接昏了過去。秦陽咬牙背起她,借著夜色的掩護沖入山林。
身后傳來夜鶯憤怒的咆哮:"搜山!他們跑不遠!"
秦陽不管不顧地向前狂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找到安全的地方,治好林悅,然后...然后想辦法阻止玄陰宗的陰謀。
夜色如墨,前路茫茫。但此刻,他至少不是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