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他人情？
慕楓覺得十分荒謬，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沈聿：“如果我不救你，你現在應該沒機會和我提要求。”
“智者不會舍得讓我死的，縱使你袖手旁觀，也會有其他人為我續命。”沈聿抬眸，淡淡道，“這個人情你肯定是欠下了。”
“你不信？”慕楓眼中森涼翻涌，他討厭沈聿這副自信輕狂的樣子，讓人總感覺被他壓過一頭，永遠無法翻身。
“我現在是七星監管者，有先斬后奏之權，殺你輕而易舉。”
話語未罷，慕楓手上的銀質餐刀抵上了沈聿的咽喉，刀刃貼著頸動脈游走，割開一道細小的血線，隨后用刀尖挑起他的下頜。
那一刻，慕楓的確動了殺心，他想將眼前人徹底捏碎，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如果沈聿害怕、求饒，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要不你現在查查我的資料？”沈聿沒有躲閃，只是面不改色的提議。
“若不是高層默許你把我救走，你不會得到任何有關我的信息，我在帝星的地位遠比你想象的要高很多。”
慕楓立刻通過終端瘋狂搜索沈聿的信息，急于證明沈聿說的全都是假話，擊碎那份令人生厭的自信。
搜索無果。
回應他的只有權限不足的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在他的意識中敲擊，好像之前看見的那份沈聿檔案只是他腦補出來的幻象。
又讓沈聿說中了。
“你有弱點，所以被利用了。”沈聿不顧脖頸上冰涼的餐刀，淡定地起身離桌，走過慕楓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
“仔細想想，你當時為什么救我？見色起意？”
“你……你不過是……”慕楓順著沈聿的話去想，雖不知為什么救他，但絕不會是見色起意，他沒有這么膚淺的欲望。
“不過是個讓你無法下手的人？”沈聿替他把后面的話補上，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慕楓一時語塞，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說不過沈聿。
“謝謝你這些天的款待，我會盡快讓人把洗好的衣服送來，還有我應付的報酬。”沈聿走到門口，隨手取下一件大衣旋披在肩上。
慕楓不禁腹誹：怎么會有人既放肆又有禮貌的？
沈聿推門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做最后的游說：“我需要你的幫助，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我會是個很好的盟友。”
“等等。”慕楓叫住了他。
沈聿轉過頭來，那雙干凈透亮仿佛會說話的眼眸飽含著期待，像是在等待一場遲到已久的答案。
慕楓追了上去，清了清嗓子，有些別扭的開口：“雖然有些遲了，但還是要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謝謝。”沈聿笑得眉眼彎彎：“不過我更想聽到一句‘我愿意’。”
在沈聿的笑顏中，慕楓丟盔卸甲的關上了門，他背靠在門上，掌心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翻涌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那里有只困獸在瘋狂撕咬，既想逃離，又渴望靠近。
沈聿有種莫名其妙的魔力，哪怕是最冷血的殺手也不舍得要他性命。
他的確很漂亮，慕楓不得不承認。
……
帝星港的航站樓中，星軌測繪儀上顯示著各條航道的營運狀態。
帝星十分排外，規定外來人沒有正當理由不可以逗留超過三天。
此時，交通站內聚集著許多需要離開帝星的人，手里拿著通行證和票據，擁擠的涌向飛船停靠的站臺，生怕超過最后期限受到懲罰。
沈聿買了票，坐在長椅上等待著飛船。
他抬頭看向寫著時刻表的大屏，藍星與帝星之間的航次代碼突然變得密集，原本只在上午營運的航線，居然在子夜增設了兩班飛船。
帝星和藍星之前的聯系不多，這很反常。
“愚人計劃”這么快就開始實施了嗎？
“愚人計劃”的終極目標是把所有人類變成沒有思想、絕對服從的傀儡，代替鋼鐵機器成為只聽命于尊主的刀，以應對帝星能源枯竭的頹勢。
沈聿在實驗室角落偷聽到這個計劃時，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爬上他的脊梁。
沈聿清楚的知道，如果想要要阻止這場毀滅人類的實驗，僅憑他孤身一人遠遠不夠，他需要盟友。
經過深思熟慮，他找到了慕楓。
沈聿并沒有把愚人計劃的事告訴慕楓。
他們只是初見，還在互相試探，一下子拋出這么大的事情，會讓慕楓覺得他別有用心，破壞他們之間尚在萌芽的好感。
沈聿此次與慕楓見面的目的很簡單，他要讓自己如同一把淬毒的利刃，在慕楓心中剜出永不愈合的傷口，讓他念念不忘，直至主動踏入他布好的棋局。
等他查明愚人計劃的全貌，他有辦法讓慕楓陷入漩渦，身不由己。
“嗚——”轟鳴聲由遠及近，飛船停靠在站臺。
對側站臺的閘門正吐出最后一批乘客，他們看上去無精打采，晦暗模糊的輪廓很快被貨箱的陰影吞噬。
等待登船的只有沈聿一人，他遞交了證件。
“身份認證通過，請登船。”機械女聲突兀的響起，金屬艙門無聲滑開。
沈聿踏入空蕩的船艙，鼻尖縈繞著冷卻劑與鐵銹的腥甜，三排座椅如同沉默的墓碑，記憶海綿還印刻著上一個乘客的體態。
舷窗外，廢棄貨箱堆積如山巒，斑駁陰影間滲出詭異的暗紅色。
沈聿湊近窗戶想要看得更加清晰。
乘務員幽靈似的出現在他身后，瞳孔收縮，暴露出機械義眼：“飛船即將啟動，觀景模式已關閉。”
觀景窗應聲化作磨砂質感的乳白色屏障，什么也看不見了。
沈聿收回目光，愜意的享受這段不長的旅途。
……
藍星，航站樓的落地窗折射著日光。
沈家的車已經等候多時，家族徽章在汽車的引擎蓋上泛著冷光，司機恭敬的拉開車門，沈聿很自然的上了車，車內的雪松香薰彌漫著奢華冷冽的氣息。
期間沒有一句多余的言語，一切仿佛早就寫好的程序，機械的進行。
車子停在沈家莊園門口，管家把沈聿迎進門。
廳中，公爵夫人正享用著鎏金茶盞中紅茶。
“小聿回來了！”夫人放下茶杯，欣喜的從座位上起身，但下一瞬恢復了貴族應有的矜持冷靜。
“母親。”沈聿點頭問好，“家中近日可好？”
“一切安好。”
“都下去吧。”夫人揮揮手，吩咐道。
等侍者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陰影中，她向前疾走兩步，攔住沈聿的肩膀，憂心的詢問：“你受傷了？”
“小傷，您不用擔心。”沈聿輕輕回握母親的手，“父親呢？”
“今早召開臨時議會，應該快回來了。”夫人緊緊握住沈聿，如同抓住失而復得的珍寶，她感受到了兒子情緒的不對，知道病癥又發作了。
“你先去休息，什么都不要管。”
夫人的話音未落，管家通報公爵回來了。
公爵沈宴闊步走來，鎏金手杖在地毯上叩出沉悶的聲響，他的目光在沈聿衣服上的徽章停留了許久才發話。
“這是……監管者的徽章？”
“是。”沈聿點頭答。
夫人細心的看出沈聿不愿提及這個話題，狠狠瞪了沈宴一眼，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
“你如何認識監管者？”沈宴沒有理會夫人的阻攔，聲音沉了下去。
他想到今日議會上，有人提到帝星推行的新法規，感覺自己好像觸及到了一個巨大陰謀的一角。
“父親，我要去醫院工作了，今日只請了半天假。”沈聿輕笑著岔開了話題，“待我晚上回來再與您細說。”
臨走前，沈聿把外衣脫下，遞給一旁的管家，交代道：
“幫我把這件衣服洗干凈，我今晚要用，切記，千萬不要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