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沈聿來到航站樓。
盡管航線要到子夜時分才會啟航，但此刻大樓內早已人頭攢動。
人們緊緊攥住珍貴的船票，目光警覺地掃視著四周，生怕自己飛黃騰達的機會被偷了去，他們長期處于惶惶不安的情緒，眼神充斥著疲倦與麻木。
一架飛船突兀的停靠，人們的大腦像是重新開機，瘋了似的朝登船口涌去。
電子槍筑起透明的屏障，最先沖上去的人被強大的電流擊倒，在地上不停翻滾，發出痛苦的呻吟。
“沈先生，很高興見到你，請。”一位身穿白色機甲的人緩緩走下飛船，沖著遠處的沈聿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的胸前的徽章閃爍著八顆紀星，是位八星監管者。
“辛苦您特意跑一趟。”沈聿起身穿過人群。
“您是智者大人的貴客。”八星監管者聲音冷淡客套，“帝星的空間站有異種入侵，由我為你的行程保駕護航。”
在所有人嫉妒的目光中，沈聿被請上了飛船。
“飛船上還有這么多位置，帶幾個人一起走也無妨。”沈聿坐在貴賓室內，“你的任務只是把我帶走，其余的應該可以通融吧。”
沒有得到回答，但很快就聽到了嘈雜的人聲由遠及近。
……
再次踏足帝星，沈聿的心情沒有任何波動。
這座曾令無數人魂牽夢縈的星球，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片死寂的廢墟。
“警報！B3區檢測到三級異種！需要增援！”帝星港的廣播中正通報著不容樂觀的情況。
站臺邊緣，一道修長的黑影佇立。
是慕楓。
他剛剛結束一場與異種的廝殺，隨意地用手背抹去臉頰上墨綠粘稠的血漬，正準備收刀入鞘，他的目光突然凝固。
看到沈聿的那一瞬間，慕楓幾乎是閃現到了他面前。
“這把刀好臟，別伸到我脖子上。”沈聿在慕楓有所動作前開口。
慕楓抬起的刀瞬間變成了電磁槍，分毫不差的指著沈聿的太陽穴，殺意如寒潮般席卷四周。
慕楓身材高大，沈聿看他需要微微仰視。
但哪怕是這樣一個姿勢，他依舊不顯得卑微低下。
“慕楓，身為七星監管者的你不必參加清理異種這樣費力不討好的工作，可你自愿加入。”沈聿聲音平靜，“就這么想見我一面？”
頭頂警報燈的冷光在他們之間跳動，投下交錯的黑影。
“你……”慕楓咬牙。
“真正的獵手聽不到獵物的請求。”沈聿毫無預兆地貼近，“在家中你沒有動手，在這里更不會。”
那一瞬間，慕楓能聞到沈聿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清冷而遙遠，卻莫名讓他心跳加速。
他倉促的向后退去，腳步雜亂，差點被自己絆倒。
“你又輸了。”沈聿與慕楓擦肩而過，轉身時衣角掃過慕楓的手背，留下轉瞬即逝的溫度。
“如果想再較量一次，記得今晚給我開門。”
慕楓躍上航站樓的穹頂。
一片混亂中，沈聿的身影小得就像一只螞蟻，一步步向出站口走去。
就當沈聿要走出帝星港時，一只長著觸手的異種瘋了似的撲向沈聿，帶著腥臭味的黏液在空中四散開來。
幾聲槍響，異種身上破開幾個洞，但依舊保持著原先的方向。
就當粘膩的觸手要卷上沈聿的脖頸時。
一柄短刀沒入異種的眼睛，綠色的血液飛濺，異種巨大的身軀僵在了空中，隨后重重砸在地上，沒有了生息。
刀柄處纏繞的銀鏈折射著夕陽光斑，另一端赫然系著慕楓的徽章。
沈聿抬頭看去。
慕楓的身影沉沒在夕陽血紅光暈中，似是察覺到了沈聿的目光，朝他做了個拇指抹過唇角的動作。
沈聿照做，把不小心濺到臉頰上的血跡抹除。
……
此時此刻，忒修斯宮頂層。
鎏金壁燈吐著琥珀色光暈，奢華卻不庸俗。
正中是一條長桌，三位身披黑色斗篷，戴著銀絲面紗的身影正襟危坐，指尖在座椅扶手上叩出克制的焦躁。
“伊索爾德，你應該知道的，我討厭人類。”
“人類的行動與黑體能量無關，我無法預測他們的行動。”
兩位賢者接連開口。
“稍安勿躁，他是個有趣的人，你們會喜歡他的。”少女伊索爾德的裙角隨著腳步翻飛，俏皮的在座位間穿梭。
“你說過，這個人類能夠干擾終端的運行。”一直沉默的那位賢者開口，“希望他真的能做到，否則，你在我這里的信譽將會清零。”
“他或許能阻止‘愚人計劃’的進行，是我們最好的盟友。”
賢者冷哼一聲：“人類，不配做我們的盟友。”
伊索爾德嘴角綻開純真的笑容：“別忘了，愚人計劃一旦實施，大量人類將會替代愚者與機器，我是無所謂，但你們將會從云端墜入泥潭。”
賢者不禁想起不久前的預言——
紫微星墜入愚者座時，賢者的權杖將沾滿霜塵。
賢者：“真是個瘋子。”
伊索爾德：“天才都是瘋子。”
沈聿乘坐電梯來到頂樓，沉重的大門自動打開，會議室莊嚴凝重。
“我的貴客來了。”伊索爾德輕巧的落座，銀色長發如瀑垂落在肩頭，“談話正式開始，希望大家都能開誠布公。”
沈聿今日沒有戴著那條紫晶項鏈。
賢者并未能在沈聿身上感受到能夠影響終端信號的力量，有些失望。
“他除了這副皮囊，一無是處。”賢者率先開口，語氣中掩飾不住高高在上的輕蔑，“應對愚人計劃，你有什么見解？”
“我并無頭緒。”沈聿雙手搭在扶手上，聲音平靜。
氣氛瞬間凝固，三道銳利的目光如刀鋒般刺向他。
“你不要命了？”伊索爾德陡然轉頭看向他，眼中滿是疑惑。
“在賢者面前違抗尊主的指令，恐怕要被當場抹殺。”沈聿輕聲道，每一個字都像精心計算過的籌碼。
“你很謹慎。”為首的賢者切斷了與尊主的聯系，“現在可以說了。”
“我掌握的技術，可以用廉價的電能替代即將枯竭的黑體能量，為那些面臨報廢的機器重新賦能。”沈聿淡淡開口。
賢者：“不可能，離開了黑體能量，機器無法擁有思維。”
沈聿：“最高級的自主思維來源于人類，你們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室內一陣死寂，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盤算。
只要是機器就有弱點，可以被輕而易舉掌控拿捏，賢者只要能夠把握核心程序的后門，依然可以高枕無憂的把持權柄。
“這是一張帝星的永久居住證，歡迎你的加入。”賢者遞上一張卡片，消失在了昏暗的光線中。
“你的智慧總能令我意外。”伊索爾德朝沈聿豎起了拇指，“你徹底勾起了我對人類的興趣。”
“你的行為舉止越來越像人類了。”沈聿輕笑道。
“你應該清楚，這對我來說并不是一句貶低。”伊索爾德朝他眨了眨眼睛，“你找的那位同伴好像并不歡迎你，如果找不到地方住，我很樂意你來我家。”
沈聿搖頭婉拒。
雖然伊索爾德把人類的習慣學得惟妙惟肖，但看多了還會有種僵硬的死感，他可不想一睜眼就被她嚇到。
“靜候佳音。”伊索爾德也不強求，瞬間消失了。
……
晚上九點，沈聿敲響了慕楓家的門。
“進來吧。”慕楓很快就開了門。
熟悉的玄關映入眼簾。然而這次迎接他的不是寒光閃閃的刀具，也不是黑洞洞的槍口，而是意料之外的平靜。
看來，他先前布下的棋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