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慕楓讓他進去，沈聿絲毫不覺得有詐。
慕楓常年和那些笨蛋愚者混跡在一起，不可能想出“誘敵深入一舉殲滅”這么高明的計策。
“今晚，又要求你收留我了。”沈聿很自然的坐在沙發上。
“不可能，我會扔你出去喂異種，如果你沒死，第二天我會清除掉感染了病毒的你。”慕楓冷聲規劃沈聿的死期。
“你忍心嗎？”沈聿仰起頭與慕楓對視。
他五官精致得堪稱完美，蒼白膚色襯得眉眼如墨染般深邃，仿佛暗夜中最璀璨的星辰墜落人間。
“你認為呢？”慕楓喉結滾動，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智者與賢者都不愿意殺你，難道漂亮就能成為被拯救的理由？”
“當然不是。”沈聿輕笑一聲，“他們在我身上看到了一種價值，那是一種讓他們舍不得摧毀的存在，你又是為何一次次對我手下留情呢？”
空氣中好似有團火在燃燒，令人燥熱難耐。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慕楓咬牙切齒道，卻發現自己無法移開目光，“你不過是……不過是……”
“我不過是個讓你無法下手的人？”沈聿替他說完，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謝謝你的坦誠，這比任何情報都珍貴。”
“離開我的視線。”慕楓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今日還是我睡床嗎？”沈聿聽話地起身，向臥室走去，直至門扉輕闔，留下一室寂靜。
一刻鐘過去。
慕楓推開了臥室的門。
沈聿安靜的坐在窗邊，怔怔的看向外面，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令人厭惡的傲慢，聽到開門的響聲，才緩緩轉過頭來。
相顧無言。
“你滿嘴仁義道德，人類利益，轉眼就成了智者的座上賓。”慕楓的目光在沈聿的臉上逡巡。
“你在為人類鳴不平？”沈聿有些意外，“在帝星港，你明明為了那群人類駐足，但并沒有施以援手，咱們做了一樣的事情——明哲保身。”
沈聿緩緩站起身。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設計讓人類實驗品與他同船，就是為了讓慕楓親眼目睹人類實驗的殘忍。
慕楓無言以對。
他學會了沉默，至少沉默不會讓沈聿尋了話頭越說越多。
“只要你不殺了我，就無法戰勝我，畢竟我做了二十多年人類，你才體驗了四天。”沈聿輕聲道，“你要學著更加了解自己，掌控自己，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把弱點暴露在我面前。”
“時候不早了，你睡吧。”慕楓壓抑住洶涌的情緒，想要落荒而逃。
“我想，今夜你應該是睡不著了，不如我們聊聊？”沈聿眨著眼睛，發出真誠的邀請。
“好。”慕楓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沈聿：“我想出去透透氣。”
慕楓：“外面冷，最好別出去。”
話音未落，沈聿已經從陽臺走了出去，沿著盤旋上升的樓梯到了屋頂，慕楓只能拿了件衣服快步追上去。
C-17區是緩沖區，遍布著如同金屬盒子的高樓，樓內是逼仄的小隔間，僅僅夠讓人勉強活著，為了節省能源在夜中沒有一絲光亮。
慕楓的家很奇怪，是一座獨立的小樓。
慕楓上到樓頂時，沈聿已經抱膝坐下，他把衣服給他披上。
“沈聿。”慕楓坐在沈聿身側，輕聲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
“對不起。”沈聿目視遠方，輕聲開口，“以后不會了。”
慕楓：“你想聊什么？”
沈聿：“說說關于你的一切。”
慕楓沒有說話。
沈聿就歪頭看著他。
慕楓實在招架不住沈聿的目光，淡淡開口。
“我父親是一位九星監管者，他是長生種，不是機器，我沒見過我母親，旁人都說她是禍水，能迷得人失了魂魄。父親帶我搬了家，我的記憶中，父親很少提起她，卻在我十八歲那年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令人拋棄一切生死相隨，直到遇見了你……”
“我嗎？”沈聿喃喃自語。
一陣寒風吹過帶來異種的嚎叫聲，慕楓給沈聿攏了攏衣領，動作很自然，他也不知道從哪學的。
沈聿有些怔愣。
“你的情緒不太對……”慕楓開口。
“果然，應該多聊聊天。”沈聿輕笑著岔開話題，他一點也不想談自己的事情，“這么一會兒，你都理解情緒的概念了。”
果然，聽別人的故事比自己講故事輕松多了。
慕楓皺眉，他感覺到自己又被敷衍了。
沈聿：“從明天起，我要長住帝星了，我在這里有份工作，或許我們日后還會見很多面。”
慕楓：“你以后不住我家了嗎？”問題不經過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
沈聿搖了搖頭。
他知道，日后的自己是個大麻煩，他沒有給別人添麻煩的習慣。
“我對你還處于觀察期，如果高層下達對你的追殺令，我不會手軟的。”慕楓表明了他的立場。
沈聿“嗯”了一聲，表示聽見了。
慕楓：“下樓睡覺吧。”
回應他的依舊是輕輕的一聲“嗯”。
沈聿頭也不回的下樓了，纖細的身影好似隨便一陣風就能吹走。
慕楓的目光黏在那道身影上，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讓他失敗了兩次，日后可能還有第三次、第四次。
風聲灌進耳朵里，慕楓好像聽到了一句“再會”。
他以為是聽錯了，就沒往心里去。
……
第二天清晨，慕楓很準時的起床。
正準備去做早餐，他一轉頭看到沈聿住過的房間門開著，里面收拾的整整齊齊，空無一人。
沈聿不辭而別了。
不對，好像昨天的確聽到了一句告別。
……
天才蒙蒙亮，沈聿就來到了伊索爾德的實驗室。
這是一個很偏遠的地方，和慕楓家的C-17區差不多。
剛一進去，沈聿就對上了銀發少女興致勃勃的眼睛。
“謝天謝地，你沒有找錯地方。”伊索爾德閃身來到沈聿的身邊，“作為天才，離群索居是正常的，這會讓你投入所有精力創造更多的價值。”
沈聿收拾出他自己的工作臺。
“博士……”
“別這么稱呼我。”少女打斷了后面的話，但想到自己的名字有多難念，聳了聳肩，“算了，還是叫我博士吧。”
“你等會把圖紙畫給我，這樣，我去托帕星的路上就不會無聊了。”伊索爾德對著鏡子梳理她漂亮的銀發。
“好。”沈聿應下。
伊索爾德要離開帝星，那他的處境將會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