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休養，終于第一次踏出了屋子。
我以為這里的監人地位地下，所以衣服只有薄薄的兩件。
每日我見小桂子穿的也是粗麻布做的普通袍衣。
直到一個月結束，我已經可以挺直腰桿在院子里行走。
小桂子驚訝“小泥巴，往日里我們至少三個月才立得正，平素只敢躬著身子，就怕衣服底褲磨蹭到傷口。”
“會磨的，我只是加了棉花兜子而已。”
“就是你說的那個內褲？”
“對！”
這個時代的人，穿的都是闊腿褲一樣的底褲，而我只是拿了小桂子不要的舊衣服，胡亂的縫制了幾條三角褲，加了點棉花進去罷了。
小桂子起初還不知道用意，直到我穿上，他瞬間明白了。
這里的侍童其實就是給宮里的人打雜的，因為伺候的是妃子，為了不給皇帝長青草，所以需要凈身。
如今的南宋國力大不如前，元朝實力來勢洶洶。
皇帝為了休養生息，鼓勵多生育，入宮凈身的男子已經屈指可數。
雖少卻必不可缺。
小桂子去值崗，今兒是俞修容兒子的滿月宴。
我倚在院門口，聽的絡繹不絕的腳步聲，想必宮里人聲鼎沸。
我細細整理如今所知的一切。
我們住的是宮中偏房「凈園」。
園中分三進屋子。
有長監，也就是太監里的老大。只服侍皇上。平素也歇在皇帝身側。
有少監，如今只有太皇太后謝道清身邊有一個。
長監和少監都住正屋，出門也走園中大回廊，和我們小回廊錯開。
有監丞兩個，平素傳達長監和少監的命令在宮里妃子處跑腿。
剩下便是我和小桂子，如今的新人，兼職一切需要的地方。
宋度宗趙禥喜好美色，宮里妃嬪，美人就有百來人。
如今排行榜有名的。
皇后，全玖。1271年11月（陰歷九月）生一子，趙?。
楊淑妃，1269年七月生庶長子趙昰。
昭儀王清惠，也是宮廷女官。有權無后。
俞修容，1272年2月（陰歷正月十二）生一子。今兒滿月。
宋度宗荒淫無度，最出名的莫過于他剛登基后，一夜同寵三十人。
最受寵愛的四位直接封為春夏秋冬四夫人。
宋度宗常常把朝政奏章帶去給妃子審閱。妃子不懂，亂點一通。
于是丞相賈似道趁機獨攬大權。
1268年，蒙古兵大舉進犯南宋，圍攻襄樊整整三年。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賈似道既不派兵增援，也不向宋度宗稟報。直到有一天，宋度宗從一個宮女那里聽說了襄樊被圍的消息，便詢問賈似道。
賈似道卻謊稱蒙古兵早已退兵，并找個理由將那名宮女殺害。
最終，襄樊因糧盡援絕被迫投降，南宋的門戶大開。
直到我落入這個時空這段時間。
南宋其實已經危機四伏。
但據小桂子所說。
宋度宗絲毫不在乎，還為了彰顯他并沒有貪色，索性去宮外勾欄瓦舍里夜夜笙歌，飲酒作樂。
我執掌引渡使這么多年，宋朝也只是歷史長河里微不足道的一段時間。
往日里，我并沒有細細在意這個朝代，只知道開國趙匡胤，滅國趙昺。
如今小桂子已經說他是冒著殺頭危險，才給我說清了全部的信息。
如今的南宋都城，臨安錢塘，便是后世的浙江杭州。
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我只不過出了屋子，就已經感受到了江南水鄉的美。
因為「凈園」偏僻，反而背靠山水。
墻桓有非常古典的六棱紋花窗，花窗外便是沿河一條水路。對岸還有兵士在巡邏執勤。
我和小桂子住的屋子都是小間，單開門，是直欞窗。同院子還有兩個空屋子。
隔壁監丞的屋子是雙開門，一碼三箭式窗欞。
在里面主房，長監和少監的屋子大門都是四扇式雙開門。窗戶都是好看的云紋窗欞。
難怪都喜歡往高位走，僅僅是住房，就已經天差地別。
今日有宮宴，看這情況，準點用餐是沒機會了。
按照規矩，凈身的侍童百日內不得出下人房。免得沖撞了主子。
實際是百日內身體虛弱，若是惹得主人不快，挨了板子，只怕落得草席裹尸。
沒有期待，不能出園。
我有些閑的無事，還是打坐吧。
想要盤腿打坐有些困難，只能立正身子雙手合十默念。
念經渡化是我的專業，一但沉浸其中，往往忘了身邊周遭。
直到一經文誦完，我的面前立著一個雙苞發髻的丫頭。
“是小泥巴嗎？”她問的小心。
“我是。”
見我肯定回答，舒了口氣。
“我剛剛院門口喊了好幾次，你都沒有回應，我以為認錯人了。”
“打坐誦經忘了時間，你是？”
“打坐？“看我這樣子肯定不是。
我不理會她的狐疑。
她也沒再問，只說“奴婢是雜役房的碧冬，是小桂子托我抽空送些吃食給你。
今兒前堂人多，顧不得你，如今只能將就早上主子剩下的粥食你先用點，等晚間小桂子說再給你帶餐回來。”
“好！謝謝你！”
她雙手遞籃，見我看她，微微有些垂頭。有意無意的遮擋她臉上的凍斑。
我雙手接過，將吃食放在院中石桌上，將空籃子還給她，再次道謝。
她輕輕屈腿施禮，退了出去。
我不是主子，她也在施禮。
我想起剛剛接籃子的手，這個丫頭比我十三歲的身子還矮了半頭，年紀應該相仿，只是身形消瘦，個子不高，應該常年干粗活累活。
否則不會都要開春了，兩手還紫紅的凍斑，而且小小年紀，繭子都起了。
我如今自身難保，關心不了太多，無非就是來這里第一次遇見異性，記得清晰了些罷了。
吃食果然是剩下的，怕是主子吃不下直接讓端下來的，盛湯的盅子邊還有一枚小小的唇印。
我不是引渡使了，不需要聞香就飽腹。
吃了這么久的白菜粥，饅頭咸菜。
好不容易有一道豬肉湯，便是被人沾過的也喝的下。
咕嚕咕嚕，些許涼意的飯菜和湯，全部吃光。
去柴火屋里燒一鍋水。
開水燙好碗筷，放在瀝水竹籃里，怎么處理我不知道，等小桂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