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紀清讓從混沌中醒來時,最先感受到的是手腕上殘留的鈍痛。
那力道仿佛要把她的腕骨給捏碎,就像前世被綁在電擊椅上時,被勒緊的皮質束縛帶。
她緩緩睜開眼,視線尚未聚焦,便對上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紀宴北正坐在她的床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修長的手指正漫不經心的摩挲著一個銀質打火機。
“既然醒了,”打火機‘咔噠’一聲合上,他的聲音比金屬還要冷,“就回答我的問題。為什么要當著眾人的面給予霜難堪?”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影響不止是你們兩個,更是兩家人、兩個集團之間的關系?!?/p>
紀清讓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蒼白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她被困在那小小的瞳孔里,無處可逃。
她顧不上回答問題。
身體已經比意識更快做出反應,她猛地往后一縮,后背緊貼著床頭,手指死死攥住被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紀宴北眸色一沉:“躲什么?”他站起身,陰影籠罩在她身上,“難不成……就因為知道了我們不是親兄妹?”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紀清讓的神經上。
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別說出聲了,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電擊的幻痛再次席卷全身,她甚至能聞到皮膚燒焦的氣味,聽到電流滋滋作響的聲音。
“我……”她的聲音細若蚊蠅,顫抖得不成樣子。
紀宴北盯著她看了許久,知道今天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了,最終只是冷笑一聲。
“明天上午去陪予霜試婚紗。”他居高臨下地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切記,別再給我丟人。”
房門關上的瞬間,紀清讓才終于找回呼吸的節奏。
她蜷縮成一團,將臉埋進膝蓋里,無聲地顫抖著??谇恢谐涑庵任叮ε铝耍灾劣跓o意識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她不想去。
她不想去!
光是想象謝予霜得意的笑容,和那些看似溫柔實則刀刀見血的言語,她就覺得已經要窒息了。
可是……
還有七天。
只要再忍七天,她就能徹底離開這里,離開紀宴北的掌控,離開這個讓她生不如死的地方。
她慢慢抬起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窗外,暴雨拍打著玻璃。她想起十五歲那年發燒,紀宴北冒雨背她去醫院的夜晚。那時他肩頭的溫度,如今都化作了電擊器上的數字。
“哥哥……”她無意識地呢喃,又猛地捂住嘴。
這個稱呼現在聽起來是多么諷刺啊。
曾幾何時,紀宴北是她最依賴的人。
他會因為她雀躍的一句“哥哥”而柔了眉眼,會因為她生病而徹夜守在床邊,會在她害怕時將她護在身后。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看她的眼神漸漸變了。
從前是縱容,后來是冷漠,再后來……是厭惡。
可現在她才明白,這種變化早就開始了,他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紀家血脈,所以才會用那種眼神看她。
那些突如其來的冷落,那些意味深長的警告,從來都不是因為她越界的感情,而是因為她偷走了本該屬于別人的位置。
像是在看一個鳩占鵲巢的騙子,一個不該存在的錯誤。
紀清讓緩緩閉上眼睛。
她不想再糾結了,也不想再奢求什么。
她只希望,這最后的七天能夠平安度過。
雨聲中,她蜷縮成一團,柔軟的被子籠罩住顫抖的身體。
七天之后,她會是紀清讓,僅僅只是紀清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