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帶著一絲殘余的暑熱,拂過陳瞬的臉頰。他跨上那輛熟悉的二手小電驢,正準(zhǔn)備擰動鑰匙,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卻突兀地從尾椎骨竄了上來,瞬間讓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像被什么無形的目光鎖定,冰冷、銳利,帶著一種審視,甚至……是一種評估。
這種感覺,比之前在醫(yī)院里感受到的“寄生物”的惡意更加純粹,也更加令人不安。那是一種來自同類,或者說,來自某種“知情者”的窺探。
陳瞬猛地扭頭,目光如電,飛快地掃過醫(yī)院門口昏暗的角落、停放的車輛以及遠(yuǎn)處影影綽綽的人行道。
空無一人。
至少,乍看之下是這樣。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血液似乎在血管里奔涌得更快,帶著一種獵物被盯上的警覺。他沒有立刻發(fā)動車子,而是維持著跨坐在車上的姿勢,指尖微微有些發(fā)涼。
“小電,清單?!彼麎旱土寺曇?,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好的,瞬哥。”小電的聲音依舊是那種平穩(wěn)的電子音,但陳瞬卻覺得,這聲音在此刻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偽節(jié)點(diǎn)構(gòu)建材料清單】:
1. 百年柳木心(至少三寸,需活木)
2. 初生嬰兒的第一滴胎糞(密封保存,七日內(nèi)有效)
3. 怨氣凝結(jié)的陰槐枝(需在子時砍伐,見光即散)
4. 三枚被遺棄的墓地銅錢(至少百年歷史,沾染死氣)
5. 陳瞬的血液(至少500cc,作為核心引子)
6. ……(后續(xù)材料略)
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名字出現(xiàn)在陳瞬的腦海里,每一個都透著一股子邪乎勁兒。百年柳木心?初生嬰兒的胎糞?這都什么跟什么?聽起來就不像是能在某寶上輕易買到的東西。尤其是那個“怨氣凝結(jié)的陰槐枝”,子時砍伐,見光即散,這簡直是在為難他胖虎。
“這些東西……認(rèn)真的?”陳瞬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絕對真實有效,童叟無欺?!毙‰姷幕卮饚е唤z俏皮,但陳瞬此刻卻笑不出來。
就在他分神與小電交流的瞬間,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個細(xì)微的動靜。
醫(yī)院大樓側(cè)面,靠近消防通道的樓道轉(zhuǎn)角處,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太快了!
如果不是他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幾乎會以為是自己眼花。
陳瞬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個男人,穿著最普通不過的藍(lán)色外賣制服,頭上戴著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具體的長相。但僅僅是那驚鴻一瞥,陳瞬就捕捉到了對方投過來的一道目光。
冰冷,異常的冰冷。
那不是普通人會有的眼神,沒有好奇,沒有探究,甚至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就像一臺精密的儀器,在掃描、在記錄。更讓陳瞬心悸的是,那眼神深處,似乎還帶著一種……一種超脫塵世的冷漠,仿佛視萬物為芻狗。
這個眼神,他太熟悉了!雖然只有一瞬,但那種感覺,和他之前幾次完成“生命訂單”后,冥冥中感受到的那種“注視”如出一轍!
“是他!”陳瞬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那個男人僅僅是看了他一眼,甚至可能只是無意識地一瞥,便迅速轉(zhuǎn)身,沒入了樓道深處的陰影里。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如同鬼魅一般,連腳步聲都沒有留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陳瞬甚至?xí)岩赡侵皇亲约旱幕糜X。
冷汗,從他的額角滲了出來。
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被同類發(fā)現(xiàn),并且對方似乎更強(qiáng)、更神秘的悚然感。
“生命訂單”的送貨員?不止他一個?
還是說……系統(tǒng)派來監(jiān)視他的“觀察者”?
陳瞬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只覺得口干舌燥。他之前雖然猜測過這個“系統(tǒng)”的背后可能隱藏著巨大的秘密,甚至可能有其他的參與者,但當(dāng)這種猜測隱隱變成現(xiàn)實的時候,那種沖擊力依舊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小電,”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剛才那個人……”
“我沒有權(quán)限掃描和分析未注冊目標(biāo)?!毙‰姷幕卮鸬嗡宦瑓s也間接證實了陳瞬的猜測——那個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陳瞬猛地擰動了小電驢的鑰匙,電機(jī)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嗡鳴。他沒有再回頭,徑直駛離了醫(yī)院門口,匯入了夜色中的車流。
后視鏡里,醫(yī)院大樓的輪廓越來越小,那片曾經(jīng)讓他感到壓抑和絕望的地方,此刻又多了一層詭譎的陰影。
原來,這個世界里,并非只有他一個被選中的“倒霉蛋”。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還有其他和他一樣,或者不一樣的“送貨員”存在。
他們是競爭者?是盟友?還是……更高級別的存在,像獵人一樣審視著他們這些在底層掙扎的“棋子”?
陳瞬的心沉了下去。
他感覺自己像是暴露在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狩獵場中。以前,他只需要面對“寄生物”和“系統(tǒng)”的壓力,但現(xiàn)在,他可能還要提防來自“同類”的威脅。
未來的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也更加孤獨(dú)。
小電驢在夜風(fēng)中穿行,城市的霓虹燈在陳瞬的眼眸中拉出長長的光帶,迷離而虛幻。
“如果,我是說如果,”陳瞬的聲音在風(fēng)中有些飄忽,“有其他的‘送貨員’,他們……會搶單嗎?”
“理論上,‘生命訂單’具有唯一性和時效性。但我不排除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存在競爭機(jī)制?!毙‰姷幕卮鸷芄俜?,但“競爭機(jī)制”四個字,卻像重錘一樣敲在陳瞬心上。
“那剛才那個人,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善。”陳瞬回憶著那道冰冷的目光,依舊覺得背脊發(fā)涼。
“或許,他只是在確認(rèn)你的‘資格’?!毙‰姷恼Z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資格?”
“完成‘生命訂單’,本身就是一種篩選。能活下來的,都是有‘資格’繼續(xù)下去的。”
陳瞬沉默了。他想起之前小電提過的“新手保護(hù)期”。難道,他的新手保護(hù)期快要結(jié)束了?所以,這些“老鳥”或者“監(jiān)察者”開始露面了?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
如果新手保護(hù)期結(jié)束,是不是意味著訂單的難度會再次飆升?或者,會有更直接的、來自其他“送貨員”的威脅?
“媽的,真是越來越刺激了?!标愃驳吐暳R了一句,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和無奈。
他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剛出新手村的玩家,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游戲不僅有兇殘的怪物,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PVP狂人。
回到那間狹窄的出租屋,已經(jīng)是深夜。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妹妹住院前留下的。陳瞬打開燈,昏黃的燈光將他疲憊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將那張材料清單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越看越覺得頭大。
“百年柳木心,活木……這得上哪兒找去?城市里哪還有百年老柳樹?就算有,能讓我隨便砍?”
“初生嬰兒的胎糞……這個,我總不能去產(chǎn)房門口堵人吧?這也太變態(tài)了!”陳瞬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一陣惡寒。怕不是剛開口,就得被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或者人販子給抓起來。
“怨氣凝結(jié)的陰槐枝……子時砍伐,見光即散。這玩意兒聽起來就像是恐怖片里的道具,去哪兒找長這種東西的陰槐?”
還有那個“被遺棄的墓地銅錢”,聽起來稍微靠譜點(diǎn),但“百年歷史”、“沾染死氣”這種限定詞,也不是隨便去哪個公墓刨兩下就能找到的。
“小電,這些材料,你有沒有什么靠譜的獲取渠道建議?”陳瞬癱坐在椅子上,感覺身體被掏空。
“部分材料可以通過特殊渠道購買,但價格昂貴。另一些,則需要宿主憑借智慧和勇氣自行獲取?!毙‰姷穆曇粢琅f平靜。
“特殊渠道?比如?”
“暗網(wǎng),或者某些隱秘的地下交易市場。我可以提供一些線索,但無法保證交易的安全性?!?/p>
陳瞬揉了揉太陽穴。暗網(wǎng),地下交易市場……這些詞匯讓他感覺自己離正常人的生活越來越遠(yuǎn)了。
五千塊的任務(wù)酬勞,在這種需求面前,簡直連個響都聽不見。
“看來,只能先從相對容易的入手了?!标愃矅@了口氣,目光落在了清單的第五項——“陳瞬的血液,至少500cc”。
這個,倒是現(xiàn)成的。
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日歷,距離他給自己設(shè)定的三天期限,已經(jīng)過去了一小部分。
時間,不多了。
而那個在醫(yī)院門口出現(xiàn)的神秘外賣員,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的心頭,讓他時刻保持著警惕。
他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但也意味著,他可能隨時會腹背受敵。
“小電,關(guān)于那個……嗯,‘同行’,或者‘觀察者’,你還能提供更多信息嗎?”陳瞬還是不死心。
“權(quán)限不足。但我可以提醒瞬哥,‘系統(tǒng)’的規(guī)則遠(yuǎn)比你想象的復(fù)雜。保持敬畏,保持警惕,或許能讓你活得更久一些?!?/p>
“活得更久一些……”陳瞬咀嚼著這幾個字,眼神變得愈發(fā)深邃。
他知道,小電沒有危言聳聽。從他接受第一個“生命訂單”開始,他就已經(jīng)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現(xiàn)在,這條路上又多了未知的迷霧和潛伏的猛獸。
他抬頭,看向窗外。那輪彎月依舊高懸,像一把冰冷的鐮刀,隨時都可能落下。
“不管是誰,想擋我的路,想動我妹妹,都得從我尸體上跨過去!”陳瞬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夜氣。
“清單上的東西,我會想辦法搞定。但是小電,關(guān)于那個穿外賣服的家伙……”陳瞬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他們……也是‘玩家’嗎?還是……‘NPC’?或者,‘GM’?”
城市的喧囂在夜色中漸漸沉寂,只有他心中的風(fēng)暴,愈演愈烈。新的敵人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他必須更快地變強(qiáng),才能在這場殘酷的游戲中,為自己和妹妹爭得一線生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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