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上，李世民與諸位大臣正在開著朝會。
所有人的神情較之前兩日都顯得輕松了不少，因為他們都知道昨日太子已經醒了。
雖然發布了所謂的禁言令處死了幾個下人，晚上還是在文德皇后的靈前睡得，但也都當他還在氣頭上，沒有人當回事。
也沒有不開眼的大臣就太子之事站出來觸李世民的霉頭。
李世民也是這樣想的，在他看來李承乾一受委屈就去文德皇后靈前訴苦已是慣例。
他目前心里正暗暗盤算怎么給自己的好兒子出氣，這次真是欺人太甚！
可笑的是唯一敢在這種時候進諫的魏征，此時竟然成了最關心太子心情的人！
當日是他第一個站出來維護太子，他是真心把太子當成了弟子。
這個目前還算硬朗的老頭將在第二年患病死去，死前的遺言都是為了李承乾！
大殿之上一片和諧，直到一個慌張的太監闖入。
“報！！！”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手捧文德皇后靈位，身穿先皇御賜冕服，腰佩長劍闖入宮中！”
“什么！？”
待到李承乾帶著杜荷闖入朝會，大殿上已是一片死寂。
此時的李承乾大病未愈，從玄武門下馬走到兩儀殿這一段路已經讓他面色慘白。
但他依舊昂首挺胸，眼神冷漠而又堅定。
魏征心中暗道不好，連忙出言。
“太子殿下，此時正值朝會，有什么……”
“魏師！”
“魏師，這是孤與陛下的私事，還請您不要出言。”
言罷，李承乾轉頭看向李世民。
此時的李世民面色黑如鍋底。
“承乾，你今天搬出你母親來，是要做什么！”
“請父皇傳位于我！”
“放肆！！！”
看著李世民暴怒，李承乾沒有一絲懼色，反而再次吶喊。
“還請父皇傳位于我！！！”
“反了，反了！！”
“來人，給我將這個叛逆壓下去！！”
“我看誰敢！！！”
李承乾抽出腰間長劍，直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四周再無一人敢動。
“承乾！”
“你為什么？你不是太子嗎？”
“你就這么等不及了嗎！？”
看著李世民震驚、憤怒、不可置信，李承乾卻恢復了平靜。
將手中的文德太后靈位放到身后杜荷的手中。
“我成為太子已經十七年了。”
“在太子之位上，我做錯過什么？”
李世民無奈閉目。
“應該沒有。”
“在太子之位上，我貪圖過什么？”
“應該沒有。”
“我對得起太子之位。”
“陛下萬歲之后，我會是昏君嗎？”
言及此處，李世民再次暴怒。
“我擔心的正是這個！”
“陛下，是因為我處理朝政而擔心？”
“你處理朝政尚好。”
“那陛下，就是擔心我的品德？”
“對！”
“你擔心錯了！！”
“十七年來我性格未改，十七年來你認為我處理朝政尚好十七年了！”
“十七年來難道還不能證明我的品德，不會影響我處理朝政嗎！？”
“我知道！我不是太子了父親！！”
李承乾一番辯論，還有這聲吶喊，讓李世民啞口無言，滿朝文武更是無不驚駭。
“父親，你到底為什么偏袒魏王？”
“你偏袒魏王，朝野議論，你是知道的。”
“你讓魏王，住進武德殿。”
“武德殿是什么地方！你也是知道的！！”
“其實你什么都知道！！！”
“所以你命魏征為少師，想平息議論。”
“平息了嗎？”
“起碼魏王他不在乎！！”
“魏王咄咄逼人。”
“這是你想看到的，還是你真的不知道！！？”
連番的打擊讓李世民終于忍不住了。
“你怎么敢這么和我說話？我是你的父皇！！”
“沒錯！！！”
李承乾氣勢更盛。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為不忠！”
“父要兒亡兒不亡是為不孝！”
“孤為大唐太子，自當做忠孝兩全之人！！”
“所以，今日李承乾特來謀反！！！”
“如此一來，父皇殺兒臣才名正言順！！”
李世民此刻竟感覺自己無比委屈。
“朕什么時候說要殺你了！？”
“父皇幾時給我留過一條活路？”
“你就當我等不及了，就是來逼宮的吧！！”
李世民被這一句逼宮噎的不輕，依然不可置信的詢問。
“就因為你的猜測，你就要謀朕的反！？”
“不是！！”
“那你為什么謀反！？”
“我剛剛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我在問你，為什么要謀反！！”
李承乾聞言苦笑。
“我就是在說為什么謀反。”
“謀反是為了自救！自救必然冒犯根源！！”
“我知道我已經不是太子了，父親！”
“你想立魏王做太子，你讓他住進武德殿！”
“你想讓他做十八年前的李世民，可我不想做十八年前的李建成！！！”
“你問我為什么謀反？”
“武德九年大行高祖皇帝爺爺也是這么問你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提著大伯和四叔的人頭去逼宮的時候怎么不問問自己為什么謀反！！！”
誅心之言，李世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吶喊。
“夠了！！！”
李承乾卻調轉劍鋒直指龍椅！
“我之所以沒有提著李泰的腦袋上來的確不如你！！！”
“魏王雖然一直在和我爭，暗殺下毒甚至把我的腿搞瘸！但其實我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區區陰謀詭計豈能抵我十七年監國之功績！公道自在人心！！”
“魏王的野心都來源于你的放縱！！！”
“如果陛下封魏王為太子，朝野沸騰。”
“究竟是我的錯，或是魏王的錯，還是陛下的錯！”
“太子之位，要么扶正，要么死！！！”
“而想要活下來，我一直以來的敵人從來都只有你！！”
“我想不出贏面。”
“你從亂世中推翻大隋建立李唐，你的文臣治出貞觀盛世，你的武將更是打得萬國來朝！”
“我有什么？監國十七年我那東宮那個比得上你的臣子！？”
“知道我為什么借你之手血洗東宮嗎？知道為什么整個東宮就沒有一個人為我挺身而出嗎？”
“其實這也是因為你，真是好手段啊，哈哈哈哈。”
“可笑我竟然這么晚才發現。”
李世民本已經怒火中燒，聽聞此言卻只感覺無比冤枉。
“你自己御下無能，和我有什么關系！？”
“還記得嗎陛下，您曾經’搜訪賢德，以輔儲宮’。”
李承乾放下長劍，咬牙切齒。
“我蓋個房子，那于志寧批評我奢華，我和宦官玩樂，他竟然將我比作秦二世！”
“還有哪孔穎達，一有機會就犯顏直諫，說什么死無所恨！可曾給我留過半分顏面！？”
“特別是那張玄素，恨不得無時無刻不諫，讓我無論何時何地都得聽他的。”
“他們是為了我好而諫的嗎？他們巴不得我犯錯，那都是他們的功績！！”
“我敬重魏師，因為他的進諫都是國策，然而平日里你面對的只有一個魏征。”
“你也曾經指著魏師的鼻子辱罵，說他不止一次破壞你的名譽，當眾侮辱你！！”
“而我東宮上下，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我犯錯，好彰顯他們忠心耿耿！！”
“我可是太子！！！”
“為什么那些人沖進東宮無人敢攔？”
“因為我平時在東宮也沒有一點顏面，他們都習慣了！！”
“看到那一幕或許他們肯定在想，‘可惜了，這次太子犯錯不是自己進諫的，又有人要升官發財了’。”
“為什么我殺出去那些人幫著別人阻止我？因為他們都欣喜若狂！升官發財輪到他們了！！”
“他們都以為我錯了！！！”
“你只需要在我顏面掃地的時候，給那些人升升官，賞賜一些錢財。”
“輕輕松松就將我監國十七年的威望瓦解。”
“我這么多年的功績，也成了你教子有方，也成了那些人的功勞！！”
“你從來就沒有給我留任何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