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狼旗歸·霧起姑蘇
錢塘妖海的浪花拍打著姑蘇妖林的竹筏碼頭，天玄青的獸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血印。熊魁扛著熟鐵棍跟在身后，熊爪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熊紋疤痕——那是方才在妖海斷后時，被鬼母親衛的毒爪所傷。
“少族長，部落的狼煙……”阿虎的聲音從霧中傳來，虎耳耷拉著，胸前纏著染血的繃帶，“大長老召集了全體族民，在圖騰樹下等著。”
天玄青點頭，手指撫過妖狼戰棍上的銀狼首簪。母親的妖魂融入棍身已有三日，可每次觸碰到簪尾的月紋，他仍能聽見那聲未說完的“阿青”。狼瞳抬望，圖騰樹上的青銅棍形圖騰正在滴血，那是用三陰鬼母的毒血祭過的警示。
“讓族民們準備棍盾。”他的聲音比往日低沉，“鬼蜮的殘黨不會放過我們。”
圖騰樹下，三長老正對著大長老耳語，目光不時掃過天玄青腰間的青狼戰旗。大長老的龍頭拐杖重重頓地，杖頭紅寶石映著少年狼化的瞳孔：“少族長此次私闖妖海，導致族長夫人……”
“夠了。”天蒼野的聲音從竹樓深處傳來，他的青狼皮甲布滿裂痕，卻仍帶著族長的威嚴，“鬼母已死，三陰鬼蜮的毒霧正在消退，現在該商量的是——”
“該商量如何處置這頭邪脈雜種！”大長老突然暴喝，拐杖直指天玄青額間未褪的狼紋，“他的血脈引來了鬼母，又害死了族長夫人，按族規——”
“按族規，青狼部落的戰士，不該在同族受傷時落井下石。”天玄青打斷他，妖狼戰棍重重砸在圖騰石上，棍身的銀狼首簪亮起月光，“我娘用妖魂換來了鬼母的死，換來了妖海百年安寧，而你——” 他指向大長老袖口露出的三陰鬼霧殘痕，“你袖口的毒霧，是從哪來的？”
全場嘩然。三長老猛地拽住大長老的袖子，卻為時已晚。天玄青的狼瞳，早已在對方驟縮的瞳孔里，看見閃過的骨杖使者記憶碎片——原來大長老，竟與鬼蜮早有勾結！
“你……你血口噴人！”大長老后退半步，拐杖上的龍頭突然張開嘴，噴出三陰鬼霧，“就算本座與鬼母合作又如何？青狼部落的純血榮耀，早該被吞天魔狼的血脈凈化——”
話未說完，妖狼戰棍已穿透他的手腕。天玄青的狼爪扣住對方咽喉，卻在接觸的瞬間愣住——大長老的頸間，戴著與骨杖使者相同的骷髏吊墜，里面嵌著半顆青狼族徽的碎骨。
“原來你早就被抽了妖核。”天蒼野的聲音帶著痛心，“十年前失蹤的三長老，就是被你獻給了鬼母，換取這具行尸走肉的皮囊。”
大長老的身體突然崩解，化作黑霧中漂浮的骷髏頭：“天蒼野，你以為毀掉本座，鬼蜮就會罷休？” 骷髏頭轉向天玄青，“你娘的妖魂在棍里，鬼母的殘魂就在你血脈里——”
“住口！”天玄青的狼爪捏碎骷髏頭，卻發現黑霧正順著戰棍爬向掌心。熊魁的熟鐵棍突然砸來，將殘余鬼霧驅散：“小崽子，這是鬼蜮的‘奪舍咒’，專門挑心神動蕩的人下手！”
圖騰樹下的族民們紛紛跪下，以拳捶胸——這是青狼部落向勇士致敬的禮節。天玄青望向父親，發現他正盯著自己手中的青狼戰旗，目光復雜。
“阿青，隨我去密室。”天蒼野轉身，“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
密室位于圖騰樹根部，石壁上刻滿歷代族長的棍招。天蒼野點燃狼油燈，照出墻角石臺上的半塊妖帝骨血——正是蘇挽月拼死護住的那一半，此刻正與天玄青懷中的骨血碎片共鳴。
“二十年前，我和你娘闖入錢塘妖海，不是為了尋找傳承。”天蒼野的指尖劃過骨血上的裂痕，“是為了阻止鬼母復活九幽魔主，當時她已經集齊了九塊吞天魔狼骨血，只差最后一塊……”
“只差我體內的血脈。”天玄青接過話，狼紋在骨血光芒中浮現，“娘用自己的妖魂，將我的血脈與骨血融合，讓鬼母無法輕易抽取。”
父親點頭，眼中閃過驕傲：“你娘在沉星島留下的青狼戰旗，其實是妖帝座下吞天魔狼的戰旗，能號令萬棍之靈。剛才你在碼頭展現的棍鳴，已經驚動了臨安妖山的棍盟。”
他突然從石臺下取出個木盒，里面是蘇挽月的銀狼首簪和半卷染血的玉簡：“這是你娘當年在妖海刻下的《裂云棍經》全本，最后三式‘破天式’‘逆浪式’‘歸魂式’，需要用吞天魔狼的真血才能催動。”
天玄青接過玉簡，狼血突然滴在上面，浮現出母親的留言：“阿青，當你看見這行字時，娘可能已經去了妖帝身邊。記住，棍道的終極不是破敵，是守心——守住你眼中的光，守住妖族的脊梁。”
狼淚砸在玉簡上，將“守心”二字暈染成血紅色。天玄青握緊妖狼戰棍，突然聽見地面傳來震動，阿虎的聲音從密室外傳來：“少族長！西側霧區出現大量鬼修，還有……還有被改造的妖狼戰陣！”
“走！”天蒼野抽出腰間玄鐵短棍，“熊魁已經帶著族中青壯去了演武場，這次鬼蜮的目標，是圖騰樹下的妖帝骨血！”
演武場上，熊魁的熟鐵棍正與三頭骨甲妖狼硬撼，地面被砸出蛛網般的裂痕。天玄青躍上高臺，看見遠處的鬼霧中，浮現出數百道幽藍狼眼，中央是個騎著骨狼的鬼修，手中揮舞著染血的青狼族旗——正是大長老密室中失蹤的那面！
“青狼崽子，本座乃鬼母座下血霧使者！”骨狼騎士的聲音像砂紙擦過石板，“交出妖帝骨血，本座留你們全尸！”
天玄青的狼瞳收縮，他認出對方騎的骨狼，正是去年冬天失蹤的巡邏隊長阿林。喉間泛起腥甜，他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面對被改造的族民，要快準狠，別讓他們在痛苦中徘徊。”
“裂云棍·逆浪式！”
妖狼戰棍帶起滔天棍風，竟將鬼霧逆卷而回。骨狼騎士的骨刀劈來，卻在接觸戰棍的瞬間崩碎——那是融入了蘇挽月妖魂的棍，專克三陰鬼霧。
“殺！” 天蒼野的玄鐵短棍劈開左側鬼修，“阿青，你對付戰陣核心，我去救被控制的族民！”
少年點頭，狼爪扣住戰棍，施展出在沉星島領悟的“萬棍歸一”——妖狼戰棍震動，竟將演武場周圍的石柱、竹樓的支撐木全部吸入棍風，化作萬千木棍暴雨，砸向骨狼戰陣。
“不可能！” 血霧使者驚呼，“你怎么會妖帝的棍招？”
“因為這根棍，流淌著妖帝的血！” 天玄青的狼紋覆蓋全身，形成半透明的狼甲，“還有我娘的魂！”
木棍暴雨中，骨狼戰陣的骨鏈紛紛斷裂，被控制的族民們倒地，眉心的紫丹碎成齏粉。血霧使者見勢不妙，轉身欲逃，卻被熊魁的熟鐵棍砸中后背，生生釘在圖騰樹上。
“說！鬼蜮還有多少后手？” 熊魁怒吼，熊爪捏住對方咽喉，“冥河淵的煉魂池是不是還在運轉？”
血霧使者慘笑：“你們以為鬼母死了就結束了？” 他的胸口突然炸開，飛出只毒蛛形狀的魂燈，“九幽魔主的重生之花，早就扎根在妖域九州的毒霧里——”
魂燈撞向圖騰樹下的妖帝骨血，天玄青本能地揮棍攔截。戰棍與魂燈相撞的瞬間，他突然看見母親的虛影在棍身浮現，斷月棍的月紋與妖狼戰棍的狼紋交織，形成完整的裂云棍印。
“歸魂式——！”
棍風化作狼首與月輪的合體，將魂燈徹底碾碎。但更讓他心驚的是，在魂燈破碎的瞬間，他的識海里閃過無數畫面：臨安妖山的萬棍碑林正在崩塌，錢塘妖海的沉星島出現裂縫，還有柳如煙的機關筏在妖海風暴中沉浮……
“柳姑娘！” 他失聲驚呼，狼耳捕捉到遠處海面傳來的機關術爆裂聲。熊魁立刻會意：“老子去妖海接應，你守住部落！” 熟鐵棍卷起狂風，熊妖龐大的身軀竟如炮彈般射向海面。
天蒼野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別擔心，熊魁的水性比他的脾氣還好。” 他望向逐漸消散的鬼霧，神情凝重，“但血霧使者的話沒錯，鬼蜮的根還在，冥河淵深處的九幽魔主殘魂，還等著吞噬你的血脈。”
天玄青點頭，握緊妖狼戰棍，銀狼首簪在陽光下格外刺眼。他忽然想起柳如煙臨走時說的話：“在臨安妖山等你”，想起他林伯的三壇猴兒酒，想起母親說過的“棍道不分人妖”。
“爹，我想去臨安妖山。” 他望向父親，狼瞳里映著重新凝聚的圖騰光芒，“帶著娘的裂云棍經，帶著青狼戰旗，去聯合其他妖域的棍修，甚至……” 他頓了頓，“甚至和人類修士合作。”
天蒼野露出欣慰的笑容，從懷中掏出枚刻著“青”字的腰牌：“這是你娘當年在棍盟的信物，拿著它，沒人敢阻攔你。” 他的指尖劃過兒子額間的狼紋，“記住，你手中的棍，不僅是青狼部落的少族長之棍，更是妖域九州的棍道傳承。”
話音未落，東側竹林突然傳來異響。天玄青的狼耳驟豎，捕捉到人類修士的衣袂破風聲——是廣陵劍派的劍訣波動，與柳如煙的機關術截然不同，充滿了敵意。
“小心！” 他猛地推開父親，三道劍氣擦著肩膀劃過，在圖騰石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霧中走出三名人類修士，為首者腰佩廣陵劍，劍穗上纏著三陰鬼霧的殘片。
“青狼部落的余孽，受死吧！” 為首修士冷笑，“仙域早已與鬼蜮結盟，你們的妖帝骨血，即將成為九幽魔主的養料——”
話未說完，他的劍突然卡住，機關弩箭從袖口射出，精準命中他的手腕。柳如煙的身影從竹梢躍下，機關棍展開成九節鞭，纏住另外兩名修士的腳踝：“天玄青，這些人是仙域叛徒，專門替鬼蜮做事！”
天玄青愣住，看見少女的衣袍破破爛爛，發間還沾著妖海的海鹽，卻仍強撐著對他笑。他突然想起在沉星島時，她冒死替他擋住鬼母觸須的場景，狼耳不禁發燙。
“柳姑娘，你怎么……”
“別廢話！” 柳如煙的機關弩再次上弦，“臨安妖山傳來消息，三陰鬼蜮的殘黨正在攻打棍盟，他林伯讓我告訴你——” 她突然咳嗽，鮮血濺在機關棍上，“萬棍碑林的妖帝棍影又顯形了，這次……這次帶著九幽魔主的黑霧！”
天玄青感覺心臟驟停。妖帝棍影與九幽魔主黑霧同時出現，意味著鬼蜮正在利用妖帝傳承的幌子，行復活魔主之事。他望向父親，發現對方正與那名廣陵修士對峙，玄鐵短棍上，竟纏著與柳如煙相同的機關術符文。
“阿青，帶著柳姑娘去臨安。” 天蒼野的聲音突然低沉，“爹留下來處理仙域叛徒，還有……” 他看向圖騰樹下的妖帝骨血，“守住你娘用命換來的東西。”
少年剛要反駁，卻看見父親袖口露出的三陰鬼霧殘痕——原來在與血霧使者戰斗時，父親已中了毒霧侵蝕。他咬牙點頭，拽住柳如煙的手腕，妖狼戰棍掃出通路：“跟緊我，用你的機關術干擾他們的劍訣！”
兩人在竹林中奔逃，身后傳來劍氣與棍風的碰撞聲。柳如煙突然從袖中掏出個青銅羅盤，指針正瘋狂逆時針旋轉：“不好，這是仙域的‘鎖妖陣’，他們想把整個姑蘇妖林封印！”
天玄青感覺妖力運轉不暢，狼紋在陣眼中閃爍。他突然想起母親玉簡上的“歸魂式”，妖狼戰棍重重砸向地面，以自身鮮血為引，畫出狼首與月輪的合體陣紋——那是父母血脈的融合，正是破陣的關鍵。
“轟！”
陣法應聲破碎，露出后方的廣陵修士。為首者的劍已抵住天蒼野的咽喉，卻在看見陣紋的瞬間，瞳孔驟縮：“你……你是妖帝血脈的繼承者？”
“現在知道，太晚了。” 天玄青的狼爪穿透對方胸口，接住父親即將倒地的身軀，“爹，你怎么樣？”
天蒼野勉強一笑，指腹劃過兒子手背的狼紋：“沒事，毒霧已清。” 他看向柳如煙，“姑娘，謝謝你從妖海趕來，臨安妖山的路……”
“別說了，我們馬上出發。” 柳如煙展開機關滑翔翼，“這是機關閣最新的‘追風翼’，能載兩人飛往臨安。” 她突然臉紅，“不過……需要離得很近。”
天玄青抱起父親，躍上滑翔翼，狼尾無意識地纏住少女的腰際：“抓緊了，我娘說過，臨安妖山的棍道大會，是妖域最熱鬧的地方。”
滑翔翼刺破霧靄，下方的姑蘇妖林漸漸變小，圖騰樹上的青狼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天玄青望向西方，三陰鬼蜮的方向仍有黑霧翻涌，但他手中的妖狼戰棍，正因為母親的妖魂和父親的信任，而變得愈發滾燙。
“柳姑娘，你說……” 他忽然開口，“人妖兩族，真的能像你我這樣，并肩而戰嗎？”
柳如煙的指尖劃過機關翼的齒輪，月光映著她的側臉：“當你的棍風，能劈開人妖之間的偏見時，自然可以。” 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霧，“就像你劈開鬼霧那樣。”
滑翔翼在夜空中劃出銀藍軌跡，遠處的臨安妖山已露出萬棍碑林的金光。天玄青握緊妖狼戰棍，感覺母親的虛影在棍身輕輕顫動，仿佛在說：“阿青，這條路，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而在他們身后的姑蘇妖林，圖騰樹下的妖帝骨血突然發出強光，與天玄青懷中的骨血碎片遙相呼應，在三陰鬼霧的殘跡上，硬生生劈開一條通往黎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