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鳳是被一陣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和鼎沸的歡呼聲吵醒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渾身上下如同被拆開重組般的劇痛便席卷而來,尤其是雙臂和腰腹,火燒火燎的,動彈一下都得齜牙咧嘴。
他費勁地想要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營帳頂棚,鼻尖縈繞著濃重的草藥味,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熏香味。
“將軍醒了!我,我去稟報主公!”守在旁邊的親兵驚喜地叫道,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
潘鳳吃力地?fù)纹鹕习肷恚皖^看了看自己。
身上裹滿了厚厚的繃帶,活像一個木乃伊,尤其是右臂虎口處的傷口,更是被層層包裹,腫得像個胖胖的粽子。
他不由得苦笑一聲,心想這次真是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能撿回一條命,可真是多虧了斧頭哥超常發(fā)揮,還得加上劉關(guān)張他們及時趕到救場。。
“媽的,呂布這變態(tài),簡直不是人……”他低聲罵了一句,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直抽冷氣。
“再這么打下去,早晚得把我這骨頭震散架了!”
沒過多久,韓馥就邁著急匆匆的步子趕了進來,臉上堆滿了藏都藏不住的激動和關(guān)切。
“無雙!你感覺如何?軍醫(yī)說你氣血虧虛,傷勢頗重,可把我擔(dān)心壞了!”
看著韓馥臉上流露出的真情實意的擔(dān)憂,潘鳳心里那點被硬趕鴨子上架推出去送死的怨氣,也消散了不少。
畢竟,這位主公雖然能力堪憂,但對自己這份“倚重”和“關(guān)愛”,眼下看來倒不全是假的。
“主公放心,末將……皮糙肉厚,尚能支撐。”
潘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
“好好好,能支撐就好!”
韓馥連連點頭,臉上笑開了花,“外面正在慶賀大勝,各路諸侯都等著為你慶功呢!若非軍醫(yī)攔著,我早就想來看看你了!”
慶功宴?潘鳳心里咯噔一下。
他現(xiàn)在只想躺平養(yǎng)傷,哪有力氣去應(yīng)付那群各懷鬼胎的諸侯?
尤其是想到曹操和劉備那熱切的眼神,他就覺得頭皮發(fā)麻。
“主公,末將傷勢未愈,恐……有礙觀瞻,不如……”
“哎!無雙此言差矣!”
韓馥大手一揮,打斷了他。
“數(shù)日之前,若非你浴血奮戰(zhàn),死死拖住呂布,哪有玄德公他們救援的機會?此次攻破虎牢關(guān)你當(dāng)居首功!豈能缺席?放心,我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給你備了軟轎,無需你走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潘鳳還能說什么?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嘆一聲,認(rèn)命了,隨后被親兵們小心翼翼地從床上攙扶起來,換上一身相對來說還算干凈的袍服,然后坐上了那頂據(jù)說鋪了整整八層厚厚軟墊的轎子,一路被人抬著,往中軍大帳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聯(lián)軍士卒看到他的轎子,無不投來敬畏和崇拜的目光,嘴里還不停地高呼著“潘將軍威武”。
潘鳳坐在轎子里,聽著外面的歡呼,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臉上還得強裝出一副淡然受之的模樣。
“威武個屁……老子差點就交代在那兒了……”
他內(nèi)心瘋狂吐槽,“這幫人腦補能力也太強了,我那明明是被動挨打好不好?什么叫‘死死拖住’?沒有斧頭哥我得死八百回了!”
中軍大帳內(nèi),早已是人聲鼎沸,酒香四溢。
各路諸侯分席而坐,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當(dāng)潘鳳被抬進大帳時,喧鬧聲瞬間靜了一下,所有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袁紹作為盟主,率先起身,朗聲笑道:“今日我聯(lián)軍大破虎牢關(guān),揚眉吐氣!冀州潘將軍身先士卒,力挫兇獠,功不可沒!來人,給潘將軍看座!”
立刻有士卒搬來一張鋪著厚厚毛皮的坐席,放在韓馥下首的顯眼位置。
潘鳳被親兵扶著坐下,只覺得如坐針氈,周圍那些探究、好奇、欽佩甚至帶著些許嫉妒的目光,讓他渾身刺撓。
“無雙將軍,請!”
韓馥親自為他斟滿一杯酒,滿臉紅光,“此杯,馥敬你!若非將軍,我冀州顏面何存!”
潘鳳連忙掙扎著端起酒杯,忍著手臂的劇痛,顫巍巍地回敬:“主公言重,此乃鳳分內(nèi)之事。”
說完,他幾乎是閉著眼睛將那杯酒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讓他咳嗽了兩聲。
就在這時,有三道身影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
為首的那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不是別人,正是劉備。
他身后跟著的,自然是面色冷峻的關(guān)羽和瞪著銅鈴大眼的張飛。
“潘將軍。”
劉備走到近前,十分客氣地拱手為禮,語氣也顯得格外誠懇,“備與二位舍弟,特來敬將軍一杯。若非將軍舍生忘死,力阻呂布,我等亦無力回天。將軍之勇,備深感敬佩!”
關(guān)羽微微頷首,丹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張飛則咧嘴一笑,聲音洪亮:“嘿!潘將軍,你那斧頭使得……真他娘的帶勁!雖然看著驚險,但硬是把呂布那廝給頂住了!俺老張服你!”
面對這未來的蜀漢天團,潘鳳心中百感交雜。
這可是真大腿啊!要是能跟他們混……
但他瞥了一眼旁邊滿臉自豪的韓馥,再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這“無雙上將”的名頭完全是韓馥捧起來的,權(quán)衡再三之后,終究還是把那點不太切實際的念頭給壓了下去。
“玄德公謬贊,關(guān)將軍、張將軍抬愛。”
潘鳳強撐著精神,勉強起身回禮,臉上努力擠出一個還算真誠的笑容。
“鳳不過是盡忠職守,為韓公效力罷了,不敢居功。”
他特意加重了語氣,強調(diào)了“為韓公效力”這幾個字。
劉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之色,但很快便恢復(fù)了溫和的笑容:“潘將軍忠義可嘉。日后若有閑暇,備愿與將軍多親近親近。”
說完,三人與潘鳳共飲一杯,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呼……好險,差點就動搖了。”潘鳳暗自松了口氣,內(nèi)心卻在滴血,“皇叔的大腿啊……就這么錯過了……”
劉備剛走,另一位重量級人物也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正是曹操。
他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但那雙銳利的眼睛卻仿佛能看透人心:“潘將軍,操,敬你一杯!”
“曹……曹公客氣。”
潘鳳心頭一緊,連忙端杯。
這位可是真大佬,而且還是那種心狠手辣、殺伐果斷的梟雄人物。
“哈哈,將軍不必拘謹(jǐn)。”
曹操舉起酒杯與他輕輕碰了一下,然后仰頭一飲而盡,目光卻始終沒有從潘鳳的臉上移開。
“將軍在虎牢關(guān)前,力戰(zhàn)呂布,雖處劣勢,卻能做到進退有據(jù),格擋更是精妙絕倫,尤其是最后關(guān)頭那幾斧,看似隨意揮舞,實則暗合兵法虛實之道,能夠?qū)掖未驍鄥尾嫉墓荩?dāng)真令人大開眼界!不知將軍這身步戰(zhàn)……哦不,是斧法,師承何人?”
來了來了!曹操果然是來試探他的底細(xì)的!
潘鳳心中警鈴大作,冷汗又不自覺地開始往外冒。
師承?我?guī)煶芯拍炅x務(wù)教育和網(wǎng)絡(luò)鍵盤俠啊!
他腦子飛速運轉(zhuǎn),臉上卻只能維持著憨厚(或者說呆滯)的表情,含糊道:“曹公過獎……鳳……鳳這點微末伎倆,乃是……乃是祖?zhèn)鳎偌由稀焐袔追中U力罷了,當(dāng)不得曹公如此夸贊。”
“哦?天生神力?”
曹操嘴角微揚,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輕輕拍了拍潘鳳的肩膀。
“將軍好好養(yǎng)傷,日后,你我或許還有并肩作戰(zhàn)的機會。”
說完,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看著曹操的背影,潘鳳只覺得后背發(fā)涼。
“并肩作戰(zhàn)?我信你個鬼!”
這場敬酒風(fēng)波剛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響起:“哼,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僥幸擋了呂布幾下,真把自己當(dāng)成無雙上將了?匹夫之勇,何足掛齒!”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袁術(shù)端著酒杯,滿臉不屑地看著潘鳳,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嫉妒和蔑視。
大帳內(nèi)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公路!休得胡言!”
袁紹面色一沉,呵斥道,“潘將軍浴血奮戰(zhàn),功績卓著,豈容你在此聒噪!”
袁術(shù)被兄長當(dāng)眾呵斥,臉上有些掛不住,冷哼一聲,悻悻地坐了回去,嘴里還在小聲嘀咕著什么。
這小小的插曲,卻讓原本還算熱烈的帳內(nèi)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袁紹和袁術(shù)這對兄弟之間的裂痕,已是昭然若揭。
韓馥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洪亮地宣布道。
“諸位!今日大勝,潘鳳將軍功不可沒!本將決定,賞潘將軍黃金百兩,錦緞千匹!待回到冀州,定要為將軍擴建府邸,以彰其功!”
嘩——!
帳內(nèi)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呼和議論聲。
黃金百兩,錦緞千匹,還要擴建府邸,這賞賜不可謂不重!
不少武將看向潘鳳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復(fù)雜,有羨慕,也有嫉妒。
潘鳳心中叫苦不迭,臉上卻不得不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掙扎著想要起身謝恩:“多謝主公厚愛!鳳何德何能……”
“哎,無雙快坐下,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
韓馥滿面春風(fēng)地將他按回座位,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滿意和驕傲,仿佛潘鳳真是他一手發(fā)掘培養(yǎng)的絕世猛將。
“完了完了,這下更顯眼了……”潘鳳欲哭無淚,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低調(diào),我要低調(diào)啊!槍打出頭鳥懂不懂啊主公!”
慶功宴繼續(xù)進行,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但潘鳳坐在席間,卻敏銳地感覺到,這表面的歡騰之下,暗流涌動。
諸侯們看似在互相敬酒,言笑晏晏,但言語之間,卻充滿了試探和機鋒。
有人在打探各家的糧草兵馬,有人在暗示未來的勢力劃分,還有人則隱晦地拉攏著潛在的盟友。
曹操與袁紹之間,雖然表面客氣,但眼神交匯時,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較量和試探。
孫堅則自顧自地喝著悶酒,似乎對這場勝利并不十分上心,眼神時不時飄向洛陽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孫瓚與劉備坐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什么,面色顯得十分凝重。
潘鳳默默觀察著這一切,這所謂的十八路諸侯討董,不過是各取所需的臨時聯(lián)盟罷了。
如今董卓未滅,呂布仍在,他們就已經(jīng)開始互相算計,為日后的爭霸做準(zhǔn)備了。
“這聯(lián)盟……恐怕是長久不了了。”
潘鳳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是溫?zé)岬模男膮s有點發(fā)涼。
他又看了一眼身邊正意氣風(fēng)發(fā)的韓馥,這位主公似乎還沉浸在“麾下有無雙上將”的喜悅之中,對于周圍涌動的暗流,根本毫無察覺。
“唉,前途多舛啊……”
潘鳳嘆了口氣,只覺得身上的傷口更疼了。
他現(xiàn)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跟著韓馥回冀州,找個地方好好茍著,找一些稀有礦石修復(fù)一下斧頭的損傷,順便再找?guī)讉€厲害的武將,好好學(xué)一學(xué)如何更有效地卸力。
不然下次再碰上呂關(guān)趙典馬這種層次的猛將,恐怕真就要徹底交代了。
至于什么爭霸天下,什么建功立業(yè)……還是先保住小命再說吧。
這場看似熱鬧的慶功宴,在潘鳳眼中,更像是一場危機四伏的修羅場。
他強打起精神,勉強應(yīng)付著偶爾過來敬酒的各路將領(lǐng),內(nèi)心卻早已開始盤算著回歸冀州后的“躺平”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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