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升起來,美麗的仙境變成了骯臟的現實世界。冰層下面的泥土經過一夜的雪水浸泡,
脫離了更下面的土層,被鞋子一帶就沾在鞋子上,把整雙鞋就糊住了。
泥巴一大坨一大坨的隨鞋而起,不到實在重得粘不住鞋子了,它就堅決不脫落。
這種粘粘糊糊的地面,大太陽曬一個星期都難以干燥。在這期間每一個走路的人,
褲管和背上,甚至肩頭都會布滿泥點子,鞋子更是鬼畫桃符似的讓人看不見鼻子眼睛。
屋頂上的積雪融化成水,從瓦檐間順流下來,沿著鋒利的冰錐,
滴滴答答、淅淅瀝瀝不停的滴落;屋檐下排列的冰錐越變越短,
門前的地面天天都是濕的;冰錐沒有了,地面也就干了;屋上不滴水了,
新一輪的雨雪又要來了。云貴高原山區的冬天真難熬呀。
每天就是天上下刀子微分都得要去井邊挑一擔水回家。自家的木水桶長久不用,
已經開裂漏水,快要垮架。那是因為它沒有像蒙叔叔家的木水桶那樣,
經過了上桐油防水這道工序。微分家這種粗制濫造的木水桶,天天裝水的話,
木板壁會吸去半桶水,一對空桶挑起來就有千斤重,微分的小身板實在奈何不得。
她挑的是一大一小兩個輕巧的鋁鍋。反正微分家左鄰右舍,
都是派自家小孩去三百米外的水井挑水回來使用。大人只負責上班掙錢挖土種菜的大事。
每天去水井都要橫穿中學校。經過教室的門口,里面有中學生從窗口開小差看著她做鬼臉。
微分不好意思,低下頭加快了腳步,不想腳下一滑,兩個鋁鍋被甩了出去,“叮叮當當,
稀里嘩啦”鍋子鍋蓋就分了家,各自滾出去好遠才分別在不同的位置上停下來。
驚天動地的響聲把校長都引出來了,學生全體轟動,都站在窗前圍觀。
微分終于有幸成為了一次露天舞臺的主角,免費為觀眾表演了一場獨角戲。
她壓抑住想跑掉的念頭,去追趕回來鍋子和鍋蓋,從容不迫的擺穩蓋好,拿起地上的扁擔,
雙手捏住兩頭的長鉤子,把兩個鍋子的提把鉤好,腰一伸,扁擔帶著兩個鋁鍋上了肩。
剛走出學校園區,下課鈴就響了。挑水要排隊,前面排了十來副水桶,
人站在桶邊隨時把桶往前移。靠抽水房的空地上有洗衣的、洗菜的不時要插隊取水,
挑水的隊伍進展緩慢。這個大井是附近居民區最重要的水源,
要管方圓五百米的幾百戶人家用水,半夜井邊都有人活動不得消停。
這里曾是冶建公司食堂的水源地,每天凌晨水泵房就“嗡嗡嗡”的轟鳴著抽水。
下面出水口只有雨季才會往外自動冒水出來。這口井取水的方式很特別。一根粗鐵管,
像炮口一樣的從封閉的水井里伸出來,正對人的面門。
目光沿水管望進去能看到里面那一頭是放在水底的,水管里的水與井水的水平面平齊。
井水才漫到管子的半腰處,不會自動往上流,得靠一根抽水桿吸引出來。
公用抽水管造型簡單,就是一根約兩米的長鋼筋,頂端彎了一個環形把手。
另一頭用鉚釘鑲上柔軟度合適的橡膠圓片;橡膠圓片得與水管口合縫,大了塞不進去,
小了吸不出來水。微分力氣小個子矮。她雙手緊握抽水桿的把手,
使勁把抽水桿往水管里杵了無數次,眼見有水往上鼓,就趕緊后退著把桿子往外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