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分的爸爸昨晚回家得早,一時興起,給她擺了睡前故事聽,以至于他自己睡晚了,今天還沒有醒,微分不忍心吵醒他。
爸爸的故事擺得拖拖拉拉,微分支撐著眼皮子一直聽完。
微分喔,你看天上,此時是沒有月亮的,但天晴的時候、夏天的時候是經(jīng)常看得見的。它有時候彎得像一條鉤子,有時候又圓得像一個臉盆,是一步一步變化來的。初一左右看不見月亮,是太陽繞到它背后照著去了。
初七、初八是上弦月,太陽走在它側(cè)面照著,就能看見月亮的半邊;農(nóng)歷二十二、二十三是下弦月,太陽又照到它的另一側(cè),我們又可以看見另外半邊;十五十六是滿月,太陽正對著它照,月亮就圓了。這個圓盤似的大月亮,就是嫦娥的家。
嫦娥是地球上的人。她家里又窄又吵,終日勞累干活不停,還被她丈夫追著打。她征得王母娘娘的同意,裙角一擺,飛上天去了。王母娘娘答應(yīng)把月亮借給她住,但冷死不管。她一心逃離家庭,就不管不顧的上了月亮。
月亮里果然沒有一絲人氣,寒冷異常。好在巍峨的廣寒宮門前有棵高大的桂花樹,此時滿樹的桂花正飄香。嫦娥感覺要被凍成冰棍時,一只熱烘烘的玉兔就跳進(jìn)了她的懷里。她有了小暖爐似的玉兔,鼻子聞著桂花香,心滿意足。
第二天早上她卻被砍樹的聲音吵醒了,出門一看,桂花樹被一個滿臉胡須的男人左一斧頭、右一斧頭地亂砍,樹皮四處飛濺,花葉鋪滿樹下。嫦娥看著缺了半邊的樹身欲哭無淚。
她大聲喝問:“你是哪里來的匪徒?姓甚名誰?如此香飄萬里的一棵金桂,又不是長在你家門口,人家都躲到月亮上來了,還不放過。你到地球上四處去找一找,多的是樹木。何必如此費(fèi)力,從月亮上扛回去也惱火嘛。”
男人彬彬有禮,“本人姓吳名剛,上山砍柴。一路聞著桂花香走,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走岔了道,就跑到月亮上的廣寒宮門前來了。來都來了,不砍棵樹回家去交代,怎么說得清楚?這樹必須得砍,你說什么都是無用的。”
嫦娥阻止不了,只得在邊上看著不言語了。眼看天黑了,樹身歪斜,但還被一層厚皮連著,怎么推怎么扳就是不到。吳剛無可奈何,還想繼續(xù)砍一斧頭去,卻差一點(diǎn)砍斷了自己的腳。嫦娥把燈盞端走,他完全看不見了,只好收工。
天一亮,嫦娥又被砍樹聲吵醒了,她出門去看,吳剛正朝著滾圓筆直的樹身猛揮斧子。樹皮四濺、落英繽紛。她不好意思再問,就同玉兔拔蘿卜去了。要掌燈時吳剛還在砍樹,嫦娥從窗內(nèi)看見桂花樹搖搖欲墜。
見外面已經(jīng)伸手不見五指,嫦娥沒有聽見大樹倒地的聲音,砍樹的聲音卻又停了下來。天一亮嫦娥又被吳剛砍樹吵醒了,她抱著玉兔出去看,桂花樹身又渾圓筆直。吳剛滿臉青紫,使出渾身的力氣,揮舞板斧左右開弓的一陣亂劈。
天又黑的不見了五指,樹還連著一層皮,但它無論如何都不愿到。吳剛豁出去了,當(dāng)夜就把樹身的大缺口當(dāng)沙發(fā)半躺半睡了一夜。
天一亮,嫦娥就被重復(fù)的哀叫聲吵醒了,“神仙姐姐救救我。”
眼前的景象嚇得嫦娥把懷里的玉兔摔下了地。吳剛已經(jīng)和樹渾然一體,樹身又是圓滾滾,他被焊接在了樹身上,長成了樹人。從此以喝露水、吃樹葉和花朵為生。嫦娥見怪不怪,天天樹上有一個活物給她和玉兔觀賞解悶,日子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幾百年。
他們都成了長生不老的神仙。從此月亮上充滿了生氣,上面黑一團(tuán)、白一團(tuán)就是他們和桂花樹的影子。
故事聽完了,微分知道了月亮上有嫦娥。月亮也成了她最向往的地方。幾天之后,附近的小學(xué)生全部知道了月亮上的秘密。
才八九點(diǎn)鐘,太陽就掛在了東方,比月亮大也比月亮圓。萬丈光芒照耀著大地。眼前成了一個讓人睜不開眼的銀白色世界。屋檐上的滴水,把門前的深雪砸起了一排水窩。
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蓬松的白雪在腳底下先被踏緊,然后漸漸變薄出水。地上溜光水滑,一不小心,就仰天坐地,屁股濕透,要不是就一個大撲爬,前胸濕透。
到了中午,除了人跡不至和太陽照不到地方還有蓬松的白雪,其他地方的白雪都變成了讓人討厭的稀泥漿,地上黑一團(tuán)白一團(tuán)。
瓦楞上開始有一排一排的小冰錐出現(xiàn)。太陽越大,冰錐上下來的水滴“嘀嘀咄咄”的聲音就越急促。
電線上,樹枝上也嘩啦嘩啦的往下掉冰條和冰塊。有時候發(fā)出的聲音像垮了一座山。
好在它們都是讓人先聽到了碎裂聲快速躲開后,才突然往下砸。要不是每年冬天一過完,得少一半的人口。
就是在這個提前預(yù)知的情況下,每年也要損失幾個大人小孩。大雪大凝經(jīng)常壓倒電線桿,有時候電線就橫躺在路中間。天亮能看得清楚的時候,有供電局的收拾整理。半夜出行的人遇見就在劫難逃。
池塘對面,馬路坎下一棟平房的趙姓住戶,男主人半夜出門去兩公里之外的豆腐店排隊(duì)買豆腐。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就被一根橫躺在路中間的電線絆倒電死了。
她老婆悲痛欲絕,終日哭泣,神經(jīng)漸漸有些不正常。在一個夏夜她想吃魚,就用她丈夫電魚的設(shè)備,把后院魚池里的鯉魚電翻了幾條,設(shè)備不收,電不關(guān),自己挽起褲腿就走進(jìn)水里撈魚。一下去就沒命了。第二天被兩個孩子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已經(jīng)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兩個孤兒,就與他們的老奶奶相依為命,學(xué)校五塊錢的學(xué)費(fèi)都是單位報銷。妹妹在讀初中時得了白血病。微分在上廁所時見過她,她抬頭時,微分發(fā)現(xiàn)她臉白似雪,眼睛像兔子似的紅腫。幾個月后就聽見了她不在了的消息。
她奶奶和哥哥后來搬去了鄉(xiāng)下,好多年都不見蹤影。再后來微分在路上遇見有小學(xué)生喊:“趙老師好。”她抬眼一看,這對面的年輕趙老師和買豆腐被電線電死的趙姓男主人,長相一模一樣。
太陽下山,溫度驟降,冰雪停止了融化。寒風(fēng)一吹,正在溶解和已化成水的雨雪立即又凝結(jié)成了像盔甲似的冰殼子。屋頂上的白雪化成水滴,流著流著就被凍在了尖利的冰錐上,滴不下地了。
早上起床開門,微分頭都不用抬,就能看見一整排長長短短、亮錚錚、折射著光線的冰錐簾懸掛在屋檐下,進(jìn)出都得低頭勾腰;門前的樹枝銀裝素裹,被冰凝吊掛得不堪重負(fù),垂著頭恨不得鉆到地下去;葡萄架子變成了閃閃發(fā)光的水晶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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