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994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長，蟬鳴聲像是永不疲倦的背景音，黏膩地附著在小漢格頓悶熱的空氣里。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踢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鐵藝大門時，太陽正懶洋洋地掛在西邊的山頭，給這座老宅鍍上一層不祥的金色。

又是累成狗的一天。餐館老板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風(fēng)，非要搞什么“夏日特惠”，結(jié)果就是后廚忙得像打仗，我感覺自己洗了這輩子最多的盤子，削了能堆成山的土豆。手臂酸痛，腰也直不起來，只想趕緊把自己扔到那張二手床墊上，和墻上的金發(fā)忍者大眼瞪小眼，直到地老天荒。

“今天晚飯就吃昨天剩下的面包好了。”

我一邊嘟囔著，一邊摸索著口袋里的鑰匙。鑰匙串嘩啦作響，在這寂靜得過分的庭院里顯得格外突兀。

等等。

有聲音。

不是風(fēng)聲，也不是老園丁修剪枝椏的聲音。是說話聲？而且是從主屋里面?zhèn)鞒鰜淼摹?/p>

我瞬間警覺起來，停下了腳步，側(cè)耳傾聽。沒錯，是兩個男人的聲音，壓得很低，斷斷續(xù)續(xù)，帶著一種詭異的腔調(diào)。

“計(jì)劃必須，不能再等了。”一個聲音尖利而惶恐，帶著討好的意味。

“當(dāng)然，我的好仆人…時機(jī)…接近了。”另一個聲音則嘶啞、冰冷，像是從墳?zāi)估锱莱鰜硪粯樱總€字都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惡意。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誰？誰會在我的房子里？小偷？不像。這破地方除了我那些不值錢的畫，連根像樣的蠟燭都找不到。老園丁？他從沒進(jìn)過主屋，而且聲音也對不上。

難道是之前的住戶？或者，是什么非法交易？

好奇心像一只小爪子，撓得我心癢癢。好吧，我承認(rèn)，主要是因?yàn)檫@里是我租的地方，我有權(quán)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躡手躡腳地靠近那扇虛掩著的客廳門，盡量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門縫很窄，只能看到一小片昏暗的景象。

客廳里只點(diǎn)了一盞昏暗的油燈，光線搖曳。壁爐前，一個矮小、肥胖、頭發(fā)稀疏的男人正跪在地上，姿態(tài)卑微得像條蟲子。他的對面，似乎似乎是一個裹在厚重斗篷里的東西？看不清具體形態(tài)，只能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陰冷氣息從那團(tuán)陰影里散發(fā)出來。

那個跪著的矮胖男人，我瞇起眼睛，努力辨認(rèn)。他的側(cè)臉在跳動的燈火下若隱若現(xiàn)，那雙小眼睛，那個鼻子，等等，這張臉。

“彼得，你做得很好。”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滿意的意味，“那個魔法部的蠢女人，她提供了很有用的信息。”

“是的，主人，為了您，一切為了您。”矮胖男人，那個叫“彼得”的，聲音激動得發(fā)抖。

彼得？主人？魔法部？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像是一道閃電劈中了我的大腦。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猛地想起了什么。

矮小的身材，禿頂，對“主人”的卑躬屈膝，還有這個名字——彼得！

小矮星彼得！蟲尾巴！

那個嘶啞、冰冷、充滿惡意的聲音……那個被稱為“主人”的。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轉(zhuǎn)向那團(tuán)斗篷里的陰影。一種難以置信的、荒謬絕倫的猜測在我腦海中瘋狂成型。

“哈利·波特…那個男孩…他很快就會落入我們的掌控。”嘶啞的聲音繼續(xù)說著，充滿了怨毒。

哈利·波特。

轟——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樣吧？這他媽也太離譜了吧！我穿越了，我知道，但我從沒想過，我會穿越到一本我看過無數(shù)遍的小說里！而且還是《哈利·波特》！

小漢格頓，里德爾府，老園丁。

我說這房子怎么便宜得像白送，我說那老園丁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搞了半天，我他媽租的是伏地魔的老巢？！那個承載了黑魔頭最終（不）復(fù)活戲碼的兇宅？！

我靠著冰冷的墻壁，感覺雙腿發(fā)軟。怪不得，怪不得這里總給我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原來不是我的錯覺，是真的有黑魔頭在這里密謀啊！

“那，那我們什么時候行動，主人？”小矮星彼得顫抖著問。

“快了…很快。”嘶啞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虛弱，但那份惡意卻絲毫不減，“納吉尼需要食物。”

納吉尼？

又一個熟悉的名字。伏地魔的那條巨蛇寵物，也是他的魂器之一。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陣細(xì)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似乎是從壁爐的陰影里傳來的。緊接著，一個巨大的、覆蓋著墨綠色鱗片的蛇頭緩緩探了出來，冰冷的、豎瞳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光。

！說曹操曹操到啊！

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腳后跟碰到了門框，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咚”。

完了。

客廳里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那雙冰冷的、屬于納吉尼的豎瞳，隔著門縫，直勾勾地朝我這邊“看”了過來。緊接著，是小矮星彼得驚恐萬狀的尖叫。

“誰？！誰在那里？！”

然后是那個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被驚擾后的暴怒。

“抓住她！”

門被猛地撞開，小矮星彼得那張因?yàn)榭謶侄で哪槼霈F(xiàn)在我面前，他手里緊緊攥著一根魔杖，杖尖對著我。

“是你？！那個麻瓜租客？！”他尖叫著，聲音因?yàn)榧佣埔簦澳阍趺磿谶@里？！”

我能怎么說？我說我下班回家，正好撞見你們在開黑魔王粉絲見面會？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跑！快跑！

但我的腳像生了根一樣釘在原地。那股來自斗篷陰影里的、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的惡意，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刺穿著我的神經(jīng)。我甚至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開來的、濃郁的魔力波動，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一個麻瓜竟然偷聽。”嘶啞的聲音里充滿了殺意，“彼得，殺了她。”

“是，主人！”

小矮星彼得舉起了魔杖，杖尖對準(zhǔn)了我的胸口。我看到他嘴唇蠕動，似乎在念動咒語。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著我。我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一道綠光閃過，然后一切歸于黑暗。我那些還沒畫完的同人畫，我那點(diǎn)可憐的存款，我這荒誕又短暫的第二次人生。

不！我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得這么莫名其妙！死在一個我只在書里看到過的、猥瑣叛徒的手上！

就在小矮星彼得即將念出咒語的那一剎那，我?guī)缀跏菓{借著求生的本能，猛地向旁邊撲倒！

一道刺眼的綠光擦著我的頭皮飛了過去，擊中了身后的墻壁，發(fā)出一聲沉悶的爆裂聲。墻皮簌簌落下，留下一個焦黑的印記。

阿瓦達(dá)索命！

真的是阿瓦達(dá)索命咒！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心臟狂跳得像要炸開，耳朵里嗡嗡作響。劫后余生的慶幸感還沒來得及涌起，就被更深的恐懼淹沒。

躲得過一次，躲不過第二次！

“廢物！”嘶啞的聲音怒吼著，“連一個麻瓜都解決不了！”

“對不起，主人！我馬上……”小矮星彼得慌亂地轉(zhuǎn)過身，再次舉起魔杖。

而那條巨大的納吉尼，也吐著信子，朝著我這邊緩緩游弋過來，豎瞳里滿是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