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福寧殿內(nèi)，趙禎靠在龍榻上，面色蒼白。太醫(yī)剛診完脈，眉頭緊鎖："陛下這是積勞成疾，加上脾胃虛弱，需靜養(yǎng)一段時日。"

張茂則接過藥方，憂心忡忡："官家，老奴這就去煎藥。"

趙禎無力地擺擺手，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帕子上竟見了血絲。張茂則大驚失色："太醫(yī)！"

老太醫(yī)連忙回身，仔細診察后低聲道："陛下是虛火上升，需清心靜養(yǎng)..."他猶豫片刻，"近期...不宜近女色。"

趙禎苦笑。他這身子，哪還有心思去想那些？自從那日在御花園偶遇李清兒后，他還沒來得及召見，就病倒了。

"茂則，傳朕旨意，近日朝務交由中書省處理，非緊急大事不必來報。"

張茂則領(lǐng)命退下，剛出殿門就撞見匆匆趕來的曹皇后。

"官家如何了？"曹皇后臉色憔悴，顯然也是一夜未眠。

張茂則嘆氣："太醫(yī)說需靜養(yǎng)..."

曹皇后正要進殿，忽聽身后傳來一陣環(huán)佩叮當。華貴妃挺著大肚子，在宮女攙扶下緩步而來。

"皇后娘娘也來了？"華貴妃嘴上問安，眼睛卻直往殿內(nèi)瞟，"臣妾聽聞官家不適，特來侍疾。"

曹皇后淡淡一笑："貴妃有孕在身，還是回去歇著吧。本宮來照顧官家即可。"

華貴妃哪肯罷休："娘娘此言差矣。臣妾雖身子不便，但照顧官家是分內(nèi)之事。"她突然捂住肚子，"哎喲..."

曹皇后一驚："怎么了？"

"沒事，就是皇兒踢了一下。"華貴妃得意地摸著肚子，"這孩子知道父皇不適，著急呢。"

殿內(nèi)傳來趙禎虛弱的聲音："是華貴妃來了嗎？進來吧..."

華貴妃沖曹皇后福了福身，趾高氣揚地進了殿。曹皇后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官家怎么瘦了這么多？"華貴妃一進殿就驚呼，撲到榻前握住趙禎的手，"臣妾心疼死了！"

趙禎勉強笑笑："愛妃別擔心，小病而已。"他看向華貴妃隆起的腹部，"皇兒可好？"

"好著呢！"華貴妃拉著趙禎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官家您摸，多有勁兒！太醫(yī)說定是個健壯的皇子！"

趙禎感受著掌心傳來的胎動，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突然又是一陣咳嗽，華貴妃連忙為他撫背。

"官家要保重龍體啊。"她故作關(guān)切，"臣妾聽聞您最近...還召見了教坊司的舞姬？"

趙禎一怔，隨即苦笑："哪有的事。朕就那日御花園見過一次，后來就病倒了。"

華貴妃心中暗喜，面上卻憂心忡忡："官家就是太操勞了。您看，這一病，連新歡都顧不上了。"她故意把"新歡"二字咬得極重。

趙禎搖頭："什么新歡...朕就是看她舞跳得好..."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華貴妃連忙端來溫水："官家別急，慢慢說。"她眼中閃過一絲算計，"臣妾想著，不如把那個舞姬召來，給官家解悶？"

趙禎驚訝地看著她："愛妃不介意？"

"臣妾有什么好介意的？"華貴妃笑得大方，"官家開心最重要。再說了..."她摸著肚子，"臣妾現(xiàn)在這樣子，也不能伺候官家..."

趙禎感動地握住她的手："愛妃賢惠。"

華貴妃低頭掩去眼中的冷笑。她當然不介意——一個病秧子皇帝，哪還有精力寵幸別人？讓那小舞姬白跑幾趟，看她還能翻出什么浪來！

坤寧宮內(nèi)，曹皇后正在抄寫佛經(jīng)，卻怎么也靜不下心。筆尖一頓，一大滴墨汁污了宣紙。

"娘娘..."張茂則輕聲喚道。

曹皇后放下筆："官家如何了？"

"華貴妃在伺候湯藥。"張茂則低聲道，"臣聽聞...貴妃提議召那個舞姬李清兒入宮侍奉。"

曹皇后猛地抬頭："什么？"

"娘娘別急。"張茂則苦笑，"以官家現(xiàn)在的身子骨，哪還有力氣..."

曹皇后搖頭："本宮不是擔心這個。"她站起身，踱到窗前，"華貴妃突然這般'大度'，必有蹊蹺。"

張茂則欲言又止。

曹皇后繼續(xù)道："官家年紀輕輕就這般體弱，后宮至今無子。如今好不容易華貴妃懷上了，若是皇子..."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華貴妃一旦生下皇子，又有官家專寵，她這皇后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娘娘，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張茂則猶豫道。

"說。"

"華貴妃那百般行徑...實在蹊蹺。"張茂則壓低聲音。

曹皇后眼神一厲："慎言！這等話傳出去，是要掉腦袋的！"

張茂則連忙跪下："臣失言。"

曹皇后扶起他："本宮知道你是忠心。"她嘆了口氣，"但眼下官家對華貴妃深信不疑，我們只能靜觀其變。"

教坊司內(nèi)，李清兒正在梳妝，忽聽外面一陣騷動。

"清兒！宮里頭來人了！"同屋的舞姬慌慌張張跑進來。

李清兒手一抖，眉筆在臉上劃出一道黑線。她連忙擦掉，心跳如鼓："是...官家召見？"

"是華貴妃派人來，說要你去漪瀾殿獻舞！"

李清兒臉色一變。華貴妃？那個傳聞中囂張跋扈的貴妃？她為何突然...

不容多想，她趕緊換上最素凈的舞衣，略施粉黛，跟著太監(jiān)往漪瀾殿去。

一路上，李清兒心中忐忑。她入宮本就有特殊使命，如今被華貴妃點名，是福是禍？

漪瀾殿內(nèi)，華貴妃正靠在軟榻上，享受著宮女的按摩。翠微匆匆進來："娘娘，人帶來了。"

華貴妃懶洋洋地揮手："宣。"

李清兒低著頭走進來，跪下行大禮："奴婢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華貴妃瞇著眼打量她："抬起頭來。"

李清兒緩緩抬頭，露出一張不施粉黛卻清麗絕倫的臉。華貴妃遠看便覺得人有些相似——近看更不得了，這丫頭竟有七八分像當年的官家那個愛而不得放出宮去的娘子！

"聽說你舞跳得不錯。"華貴妃強壓怒火，"今日官家身子不適，本宮想著，讓你跳支舞給他解悶。"

李清兒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奴婢遵命。"

華貴妃冷笑："別高興太早。"她突然坐直身子，"本宮有言在先——官家龍體欠安，你若敢有半分越矩..."她沒說完，但威脅之意明顯。

李清兒連忙叩首："奴婢不敢！"

華貴妃這才滿意地揮手："去準備吧。翠微，帶她去偏殿候著。"

待李清兒退下，華貴妃摸著肚子冷笑："小賤人，看本宮怎么收拾你..."

傍晚，趙禎被攙扶到漪瀾殿正殿。華貴妃殷勤地為他墊好靠枕："官家，臣妾特意準備了歌舞給您解悶。"

趙禎虛弱地點頭："愛妃有心了。"

樂聲起，李清兒翩然入場。一襲白衣，素凈淡雅，舞姿如行云流水。趙禎原本昏沉的眼神微微一亮。

華貴妃看在眼里，心中暗恨。她突然捂住肚子："哎喲..."

趙禎立刻轉(zhuǎn)頭："愛妃怎么了？"

"沒事..."華貴妃勉強一笑，"就是皇兒踢得厲害。"她故意拉著趙禎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官家您摸..."

趙禎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李清照的舞姿再美，也比不上他未出世的皇兒重要。

一舞畢，李清兒跪地行禮。趙禎這才想起她，勉強夸了句："跳得不錯。"隨即又轉(zhuǎn)向華貴妃，"愛妃要不要傳太醫(yī)看看？"

華貴妃得意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李清兒："不用了，官家關(guān)心臣妾，臣妾就好多了。"

趙禎點點頭，突然又是一陣咳嗽。華貴妃連忙道："官家累了，回去歇著吧。"她沖李清兒擺擺手，"你退下吧。"

李清兒咬著唇退下，眼中的失望與不甘一閃而過。

夜深人靜，華貴妃獨自在寢殿內(nèi)踱步。

"娘娘，那舞姬已經(jīng)打發(fā)回教坊司了。"翠微低聲匯報。

華貴妃冷笑："官家連看都沒多看她幾眼。"她摸著肚子，"本宮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如何？"

翠微奉承道："娘娘高明！官家心里只有您和皇兒！"

華貴妃卻突然沉下臉："但官家身子越來越差了..."她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若有個萬一，本宮和皇兒..."

"娘娘別瞎想！娘娘洪福齊天..."

"你不懂。"華貴妃打斷她，"本宮得做兩手準備。"她壓低聲音，"去查查那個李清兒的底細，本宮總覺得她出現(xiàn)得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