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忙了一天連晚飯都沒吃，不過黎稚這會兒也不想吃了，她太累了，只想睡覺。

洗漱完，她也實(shí)在沒有力氣再去布置水盆了，抱著被子就準(zhǔn)備直接去榻上睡了。

點(diǎn)蠟燭時(shí)她卻突然發(fā)現(xiàn)，屋里的蠟燭只剩小半截了。

她急得到處翻找，可還是找不到新的。

已經(jīng)深夜了，她也不好去打擾桂嬤嬤，想著反正都這么累了，一會兒肯定倒頭就睡了，蠟燭滅了就滅了吧，反正自己大概也不會醒。

可越是這樣暗示自己，黎稚反而越是睡不著了。

她在榻上翻來覆去，隔一會兒就抬頭看看蠟燭。

火苗越來越小，時(shí)而輕輕跳動，時(shí)而低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蠟香，夾雜著一絲焦灼的氣息。終于，火苗在一次輕微的顫動后，悄然熄滅。隨即，黑暗如潮水般涌來，瞬間吞噬了屋內(nèi)的每一個(gè)角落。

黎稚抱著被子坐起身，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縮到墻角，用被子裹著自己，可還是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裴旭堯聽著黑暗里的動靜，心里有些疑惑。黎稚的呼吸聽起來混亂而又急促，好像在害怕什么。他猶豫著，要不要發(fā)信號讓裴盛過來看看，別出了什么事。

忽然榻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隨后是“咚”的一聲。裴旭堯還是睜開了眼，他夜視力極好，看到黎稚從榻上摔了下來，正蹲在地上揉著膝蓋。

黎稚剛想下床，酸痛的膝蓋卻猛地一軟，摔了一跤。

四周太安靜了，黑暗中總像是蟄伏著什么龐然大物，她胡亂揉了揉膝蓋，鼓起勇氣摸索著，爬上了裴旭堯的床。

裴旭堯看著她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鉆了進(jìn)來，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緊繃的脊背挨著自己的手臂。

她的身上很涼，還在細(xì)微發(fā)著抖。

黎稚縮在被子里，感受到身后那具溫暖的軀體，她忍不住翻了個(gè)身，抱住了裴旭堯的胳膊。

裴旭堯頭皮一麻，喉頭上下滾了滾。

黎稚身前的兩團(tuán)柔軟緊緊貼著他，雙腿和腦袋也抵在他的胳膊上，裴旭堯在心里瘋狂默念清心咒，拼命壓制著腦中旖旎的念頭。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風(fēng)無起，波瀾不驚。

幽篁獨(dú)坐，長嘯鳴琴。

禪寂入定，毒龍遁形

……

清醒咒背了三遍，可裴旭堯還是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zé)崃似饋恚X海中不可描述的念頭愈演愈烈。

他咬了咬牙，暗罵自己定力不足。

天人交戰(zhàn)中，裴旭堯忽然感覺到胳膊上一片濕熱，是黎稚哭了。

他幾乎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黎稚縮在被子里，哭得無聲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興許是白日里被姐姐說了難聽的話，興許是因?yàn)檫B帶時(shí)梅受了罰，興許是屋里太黑了讓她害怕，亦或者只是膝蓋太痛了。

滿腔的委屈化作淚水，源源不斷地從眼睛里溢出來。黎稚抱著裴旭堯的衣袖蹭了蹭，卻還是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肩膀在細(xì)微地顫抖，裴旭堯很想摟住她，抱一抱她，安慰安慰，可最后還是忍住了。

他靜靜躺著，讓黎稚自己慢慢消化掉自己的崩潰。

黎稚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但還是緊緊抱著裴旭堯不撒手。

密室里，等了快一夜的李弘新和華清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少勛怎么還沒來？”

華清聳了聳肩膀，表示他也不知道。

早上，時(shí)梅過來叫醒黎稚。

黎稚艱難地睜開眼，看到雕花大床的床柱才猛地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裴旭堯的懷里，把他的衣服都揉皺了。

她連忙起身，難為情地抓了抓頭發(fā)。

時(shí)梅倒是沒覺出什么異常，只催促她趕緊洗漱，“老夫人叫你過去呢，夫人快些收拾吧。”

黎稚起床梳洗，桂嬤嬤拿來紅花油，給她揉著膝蓋。

“夫人就該聽話些，沒事不要總往外跑，外面魚龍混雜的，萬一遇到危險(xiǎn)可怎么辦？”

黎稚嗯嗯啊啊地敷衍著，捂著嘴打了個(gè)哈欠。

“夫人怎么眼睛都腫了，昨夜沒睡好嗎？”

黎稚看了看銅鏡里的自己，好家伙，兩個(gè)眼睛都腫成了桃子，都是昨晚上被眼淚給泡的。

“額……對啊，昨天抄書搞得太晚了，沒睡好。”

桂嬤嬤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長點(diǎn)記性也好，免得你老是不聽話。”

黎稚縮了縮腿，桂嬤嬤又給她拽了回來，“大晚上的跪了那么久，膝蓋都紫了，這幾天要好好上藥按摩，留下病根可就完了。”

桂嬤嬤又開始絮叨，黎稚抬頭問時(shí)梅，“你的腿怎么樣了，擦藥了嗎？”

時(shí)梅笑笑，“多謝夫人關(guān)心，奴婢皮糙肉厚，不妨事的。”

黎稚不放心，“這藥你也拿些回去，記得好好擦藥。”

收拾完畢，黎稚站起身，走路還是有些不太利索。

“快走吧，別讓祖母等急了。”

桂嬤嬤和時(shí)梅小心地扶著她，匆匆離開了。

她們走后，裴旭堯深深地吐了口氣，他手指在床邊輕輕敲了敲。

裴盛立刻走了進(jìn)來。

“主子，有何吩咐？”

裴旭堯揉了揉額頭，“去查一查夫人昨天發(fā)生什么了。”

裴盛領(lǐng)命下去了。

裴旭堯按了按酥麻的肩膀，昨夜黎稚摟著他胳膊，后半夜又直往他懷里鉆，手還不老實(shí)地扯著他的衣服，搞得他苦不堪言，一夜未眠。

這樣下去可怎么受得了。

他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祖母。”

走進(jìn)房間，黎稚恭敬地行了個(gè)禮。

她一進(jìn)來老夫人就看出了她走路不對勁，連忙招手道：“快過來坐。”

黎稚上前在她身邊坐下，老夫人揉了揉她的膝蓋，心疼道：“昨晚受罰了？還痛不痛？”

黎稚搖頭，“已經(jīng)上過藥了，不痛了。”

老夫人低頭看了看她的臉，“委屈壞了吧，眼睛都哭腫了。”

黎稚偏過頭，嘴硬道：“沒有，只是沒睡好。”

老夫人笑了笑，也不拆穿她。

春嬤嬤遞過來一疊宣紙，是昨夜黎稚抄寫的《女誡》。

老夫人翻開看了看，夸道：“眠兒的字寫得真不錯，是跟黎翰林學(xué)的？”

“是我母親，”黎稚語氣有些低落，“我自小跟著母親長大，是母親教我寫字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