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周寶兒款款從車廂中出來,并未下車。高高站在車凳上,輕蔑的看著林婉瑤,嗤笑一聲:
“夫人……不,瞧我這記性,如今是將軍的棄婦了。那么緊張作甚,不過一只喪家之犬,還不足以叫我放在眼里。”
“此次前來,是專程替父親來給我這位好姐姐傳話的。”
“父親說了,姐姐沒能勸誡好夫君與公爹,以至于溫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周氏一族因姐姐蒙羞,父親特地寫了斷親書,往后周家再無你這個女兒。”
“姐姐,你好自為之!”
語罷,丟過一封書帖后,揚(yáng)長而去。
周清然顫著雙手撿起地上的書貼,面色更加慘白。
想來這斷親書,的確出自周炳文之手。
溫大人仰天長嘆一聲,又看向周清然:
“老二家的,是溫家拖累了你。若有來世,愿你能嫁個好人家,一生平安順?biāo)臁!?/p>
周清然閉了閉眼,擦干眼淚將書貼收入懷中,語氣鄭重:
“公爹說的哪里的話?您與婆母待兒媳如親生女兒一般,又得夫君敬重、兄嫂親厚,是清然的福分。”
“從今往后,清然只是溫家媳,不再是周家女!”
“好了,時辰不早了,啟程上路!”
領(lǐng)頭模樣的押解官,跨上高頭大馬。一聲令下,在一旁喝茶的官差立時圍了上來,不停甩著鞭子催促。
送行的人紛紛靠邊。
“姑娘、姑娘!”
一位老婦人匆匆趕來,在官差兇惡的瞪視下,將一個大包袱塞進(jìn)周清然懷中。
“崔媽媽,您怎么來了?外祖父、外祖母可還好?”
周清然看清來人,側(cè)身對官差低頭行禮,求他能通融一二。
“都好,只是不能親眼來看看姑娘你,心中始終放心不下。姑娘路上可一定要保重……”
官差毫不留情,上前拖著這老婦人,一把甩出隊(duì)伍。幸得走在邊上的林家二哥林柏華扶住,這才沒摔在地上。
“崔媽媽,您快回去,就說我一切都好。你們也多保重!”
周清然感激的看了林柏華一眼,生怕官差再動手,連忙叫老婦人別再上前。
“呦呵,這世家貴族流放,到底與普通官員不一樣。能帶這么多吃喝上路不說,還能帶著奴仆!”
“嘿!開眼了吧?你若是有錢有權(quán),你也能流放路上,想帶啥帶啥!”
“呸呸呸,晦氣!你才要去流放!”
如此大規(guī)模的流放,京中百姓還是頭一次見,城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此次流放一共四家,分別是竇家、魏家、溫家和林家。流放人員加隨身奴仆,一共多達(dá)一百多人。
因著人數(shù)太多,分了三組。竇、魏兩家各由一組官差押送,而溫、林兩家人數(shù)最少,全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七人,便統(tǒng)一由名叫鐘離的官差帶隊(duì)押送。
“爹,怎么只有溫家是被綁著手上路的?”
隊(duì)伍緩緩前進(jìn),看著被麻繩穿成一串的溫家眾人,林婉瑤不解,壓低了聲音問林遠(yuǎn)山。
“正常流放都是這樣。只不過,前頭那兩家都有太子親信來施壓,咱們家也有你蘇伯伯上下打點(diǎn)。”
“只溫家人丁稀薄,世交中也無權(quán)貴,自然處境比咱們艱難許多。”
林遠(yuǎn)山長長嘆了口氣。
“兩家都有太子的人來打點(diǎn)?”
林婉瑤心中疑惑,眉頭緊蹙。
上一世,四皇子表面假意被太子籠絡(luò),一起對付六皇子。實(shí)則深藏狼子野心,是真正通敵叛國的人。
而這次游行的隊(duì)伍中的其中一家,是四皇子有意派去北疆籌備謀反的探子。自家父親也是死于這探子手中。
如今看來,溫家不大有可能。那只能是竇家或是魏家了。可兩家都有太子出面,哪家會是四皇子的人?
正值陽春三月,天氣還算宜人。
雖說帶了馬車,因著還沒離開京城地界兒,各方勢力的眼線還死死盯著他們一行人。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躲進(jìn)車?yán)镒?/p>
流放之路雖艱苦,可好在隊(duì)伍太長,前進(jìn)速度緩慢,家人也還都能跟得上。
直到太陽直直掛在頭頂,押解官的總首領(lǐng)吳非才下令停住。叫三個分隊(duì)隊(duì)長,各自帶人到路邊小林子里休整半個時辰。
“姐姐,這餅子竟還是熱的!”
年僅十三歲的林家小女林婉沁,驚喜的摸著姐姐遞來的吃食。在牢里吃了大半個月豬湯雞食兒,手里的餅子看著就叫人想流口水。
“一直捂在棉被里的,自然還熱著。沁兒,背過去吃!”
林婉瑤點(diǎn)了點(diǎn)小姑娘的額頭。
料想到中午吃飯的時間,定然不會太長,只能吃些干糧。
早晨特意叫白芍烙了口袋餅,外表看著與普通餅子沒什么不同,中間卻是可以撕開的。
林婉瑤安排著,在餅子里夾了菜、雞蛋和滿滿的肉,一直存放在空間里。
不曾想空間竟然能保鮮,躲在馬車?yán)锬贸龅臅r候,餅子還是熱的。
林家無人生疑,都怕惹人注意,便借著車和樹的遮擋,就著水囊里的米湯吃了起來。
“呵,我還以為林家大姑娘有多厲害,頭一頓就叫家人啃餅子。”
“哎呦,果然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往日高高在上的林家,如今吃個東西都得躲起來吃。”
“哎,老鐘,這你只能自認(rèn)倒霉。兄弟們可是把看上去油水最足的一家分給你了。”
負(fù)責(zé)竇家押解的小頭頭邵元,帶著小弟們邊吃著燒雞,邊拿林家做下酒的談資。
正如小白所說那樣,每個行當(dāng)都有自己的鄙視鏈。
鐘離出身農(nóng)民,人又少言寡語,向來是被同僚欺壓的對象。
這次也是算準(zhǔn)了林家被抄的徹底、犯的又是通敵叛國的罪名,無人敢保。
溫家也無人脈,才將這兩家分給鐘離,誰知中途殺出個林家大姑娘。
本以為自己看笑話的計(jì)劃落了空,如今看林家只是不用啃窩窩頭了而已,其余押解官們的心情又舒暢了不少。
見自家這邊的押解隊(duì)長自顧吃著東西,不理睬那些人,林婉瑤也當(dāng)做沒聽見。
“爹,可是哪里不舒服?”
見父親看著手中的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林婉瑤關(guān)切的上前。
“瑤兒,早晨你給爹的包子還有,爹吃包子就成。這餅……爹能不能給溫家送去?”
林遠(yuǎn)山有些難以啟齒,這種境況下,女兒還能給全家老小備上可口的干糧,已然不易。自己卻還要去幫著旁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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