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歡嘆了口氣,朝著山腳下的村落走去。
低矮破敗的茅草屋零星散落在各處,墻壁大多是泥土糊的,有的甚至已經開裂。
偶爾能看到幾個村民,也都是面帶菜色,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
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一片死氣沉沉的氛圍中。
真讓人壓抑啊。
寧清歡在一處地方停下,打量眼前這座搖搖欲墜的茅草屋,這就是她現在的“家”。
想起這個家的成員,早死的爹,嫁出去的大姐,假千金的她,孱弱的妹妹,以及病弱的娘。
老的病,小的弱,中間她這個剛來的,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假千金。
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難怪會被人欺負到頭上。
想到這,寧清歡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那個給她下藥的王八蛋,到底是誰?
別讓她逮著。
等老娘把你揪出來,非得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她正咬牙切齒,冷不丁耳邊響起一道又細又脆的聲音。
“二姐,你跑哪去了?可叫我們一通好找。”
寧清歡低頭,看到一個小丫頭片子正抓著她胳膊,小臉寫滿擔憂。
這丫頭也就十二三歲,瘦得跟根豆芽菜似的,一陣風就能吹跑。
小臉蠟黃,頭發枯黃,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
唯獨那雙眼睛黑葡萄似的,還算有幾分靈氣。
得,這就是原主那個便宜妹妹,寧小柔。
這會天都快黑了,殘陽掙扎著最后一抹余暉從西邊山頭落下。
家家戶戶的煙囪開始冒煙,混著野菜糊糊的古怪味道,嗆得人鼻子發酸。
寧清歡問:“娘呢?”
“娘看你半天不回來,急得出去找你了。”寧小柔麻利地回答,小手還挺有勁,生怕她再跑了。
“姐,家里飯都好了,就等你了,快跟我進來。”
一進屋,寧清歡就知道了什么是家徒四壁的具象化。
耗子來了都得含淚走,實在沒什么油水可偷。
桌上,一碗黃綠色的糊糊正散發著熱氣,旁邊還有一小碗糙米飯。
這就是……晚飯?
野菜疙瘩配糠米飯?
寧清歡嘴角抽了抽,這簡直是挑戰人類的生存極限。
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不吃點東西墊墊,估計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搭配那坨糊糊,視死如歸般地舀了一小勺糠米,送進嘴里……
難以形容的土腥味混合著青草餿味,直沖天靈蓋。
還有糠米的口感,又粗又拉嗓子。
寧清歡吃得失去表情管理,寧小柔卻看得津津有味。
小丫頭下巴擱在桌沿上,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二姐,眼里充滿驚嘆和羨慕。
是的,羨慕。
她感嘆二姐不愧是在大戶人家,錦衣玉食十幾年的千金小姐。
就算是吃野菜糊糊,那姿態也是不一樣的。
腰桿挺得筆直,脖頸修長,像一只優雅的白天鵝。
拿筷子的那只手,手指頭又細又長,皮膚白得跟剛剝出來的嫩蔥根似的。
明明眉頭皺得死緊,小臉也微微扭曲,可就算這樣,那張臉還是那么好看。
再低頭看看自己,黑黢黢,瘦巴巴,活像個地里刨食的小土猴子。
同樣是爹娘生的,怎么差別就這么大?
小柔看著看著,竟覺得那碗野菜糊糊,好像飄出了誘人的香味?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寧清歡見狀,直問,“你是不是沒吃飽?”
“我,我吃過了。”寧小柔嚇了一跳,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慌忙擺手。
“吃過也再吃點,你這瘦得跟猴似的,不多吃點怎么長身體?”寧清歡才不信她那套鬼話。
直接用筷子,分下一些她沒吃過的那半給她。
“快吃。”
寧小柔愣住了,二姐前幾天,還不這樣的。
剛回來的這幾天,一直嫌棄家里的飯難吃得像豬食,大發脾氣的摔碗筷,或者是指著娘的鼻子罵她為什么要露餡,害自己從云端跌落泥潭。
她從不關心自己吃沒吃飽,更別說把她那份給自己了。
“謝二姐。”她飛快地看了寧清歡一眼,迅速低下頭,拿起自己的小木勺,往嘴里扒拉起來。
奇怪了!
這野菜糊糊……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吃了?
明明還是那個味,又苦又澀,可吃到嘴里,卻好像帶著一股甜絲絲的味道。
寧清歡看著小丫頭一臉滿足的小模樣,像是有什么東西堵著發酸。
這家人也是實誠得可憐,或者說愚昧得可悲。
明明窮得叮當響,吃了上頓愁下頓,還總覺得虧欠了原主那個鳩占鵲巢的假千金。
但凡有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哪怕是多一粒糠米,都得緊著她先來。
而原主則責怪母親露餡,讓自己的好日子沒了,回來的這幾天,一直在作妖,嚷著要回去。
這母親說來也是極品,想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做出了調包這樣荒唐事。
但骨子里不難看出是很疼愛閨女的。
現在吐槽這些都晚了。
她寧清歡既然倒霉催地穿過來了,占了人家閨女的身子,成了這個爛攤子家庭的一份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家老小餓死。
眼下最要緊的,必須得趕緊想辦法搞錢,搞吃的,填飽肚子才是硬道理。
這會,院里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小柔,趕緊出來,給娘搭把手,快。”
寧小柔一臉驚喜,“二姐,是娘回來了。”
姐妹倆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黑瘦的中年婦人,正是這身體的娘劉翠蘭。
她旁邊身材敦實的漢子正背著一個人。
是原主的小叔寧鐵山,背了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
天色擦黑,院里光線昏暗,只能勉強看清那男人身形挺拔,即便昏迷著,也透著一股與這窮苦農家格格不入的氣質。
“娘,小叔,這是……”寧小柔驚訝地張大了嘴。
劉翠蘭和寧鐵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人弄進了屋,往那破木板床上一放。
“哎喲,累死老娘了。” 劉翠蘭叉著腰,大口喘氣。
寧鐵山也是滿頭大汗,拿袖子擦了一把。
寧小柔好奇地湊近了些,借著屋內昏黃的油燈光,看清了那男子的臉。
小丫頭頓時眼睛就直了,小臉泛紅,忍不住發出驚嘆。
“哇……二姐,你快看,這個哥哥……長得可真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