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語氣帶著不耐煩,“以前是以前,今時不同往日了,你繡來繡去就這幾個老掉牙的花樣,早就不時興了。八文一張給你算高了,要不是看你常來……”
他頓了頓,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要賣就趕緊放下,后面還一堆人排著隊,別耽誤我做生意。”
寧小柔手捏著衣角,八十文雖少了點,但也是錢,家里還等著米下鍋呢……
她剛想說“賣”,就見旁邊伸來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把那疊帕子給抽了回來。
正是寧清歡。
掌柜抬眸,先是被這張明艷照人的臉蛋給驚艷住,隨即眉頭擰成疙瘩,“你這姑娘什么意思?搗亂是吧?”
寧清歡聲音凌厲,帶著不好惹的勁。
“什么意思?掌柜的,我妹妹年紀小,臉皮薄,可不是給你這么拿捏欺負的。”
她下巴微抬,指了指那幾個婦人離開的方向。
“剛才那幾位嬸子,繡工什么樣您心里沒數?那針腳,都肯給十五文。”
“怎么到了我妹妹這,繡工精細了,反倒只值八文了?你怕是專挑熟人下手,搞‘殺熟’這套。”
掌柜沒想到看似嬌滴滴的小姑娘,嘴皮子這么厲害。
但他畢竟是生意人,臉皮厚。
“你這小姑娘說話這么難聽,我都說了,她這花樣過時了,八文我都給多了,愛賣不賣。”
寧清歡還想跟他理論,寧小柔怯生生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姐,要不賣了吧,咱們還得買米。”
“不賣。”寧清歡拒絕,一把拉起妹妹的手,轉身就走。
寧小柔哎了幾聲,“姐,姐……”
寧清歡,“換一家就是,掙著這昧良心的錢,怪不得做了那么多年還是個小繡莊。”
一連問了三家繡莊后,最終以十八文的價格賣了出去。
掌柜是個圓臉婦人,看起來和善,她不停的夸贊,“小妹妹,你這手藝可真不賴。這配色,這針腳,多細密,繡的真是不錯。下次來,還是給這個價。”
寧小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接過一大串銅板,足足一百八十文,手指頭都在抖。
“姐,我從來沒賣過這么多錢……”她聲音都帶著顫抖。
寧清歡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傻丫頭,我早就說了,你的繡工就值這個價,是那些人不識貨。”
她幫妹妹把錢仔細收好,“走,咱們去藥堂,看看草藥什么價。”
藥堂就在隔壁那條街,不算遠。
一路過去,寧清歡打量著街道環境,這鎮子說熟也熟,說陌生也陌生。
街兩旁店鋪林立,賣什么的都有。
包子鋪熱氣騰騰的香味,胭脂水粉鋪飄出的香氣,還有酒樓里跑堂小二的吆喝聲。
此起彼伏,熱鬧得很。
寧清歡感慨,想當年原主還是蘇家千金,也不是沒出過門。
那陣仗,丫鬟仆從前呼后擁,坐的是軟轎。
去的也都是些高門大戶才消費得起的首飾鋪、綢緞莊、大酒樓。
哪像現在這樣,擠在人堆里,聞著這五花八門的“煙火氣”。
倒也挺新鮮。
她記得鎮上有好幾家藥堂。
聽說過一家叫“仁心堂”的,價格最公道,童叟無欺。
行,就它了。
寧清歡打定主意,拉著寧小柔往仁心堂方向拐。
誰知還沒走到街口,就聽見前面“轟”地一下炸開了鍋。
“哎呦!”
“要死人啦!”
“快讓開,讓開。”
驚呼夾雜著嘈雜聲傳來,只見人群中間,直挺挺躺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
那漢子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干裂,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旁邊婦人正抱著他嚎啕大哭,“當家的你醒醒,你別嚇我。”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這是咋了?剛才還好好的走路呢,突然就倒了。”
“誰知道呢,可別是啥急病。”
“這瞧著都快不行了,就算請大夫也來不及了吧。”
說歸說,但沒一個敢上前的。
這年頭人心難測,萬一上去搭把手,人沒救活,那可就惹上大麻煩了。
“讓讓,麻煩讓讓。”就在這時,一道清脆又帶著急切的女聲響起。
眾人一看,只見一位打扮樸素,卻難掩絕色的年輕姑娘,正奮力往里擠。
寧小柔嚇得小臉發白,緊緊拽著姐姐的袖子,“姐,咱們……”
寧清歡拍拍她的手,示意別怕。
她幾步就擠到那漢子身邊,蹲下身子,伸出兩根手指,在那漢子脖頸處探了探。
還有脈搏,雖然微弱。
再翻開眼皮看了看,瞳孔沒散。
又摸了摸額頭,滾燙。
是急性中暑,又急又重的那種,再耽擱下去,人就真沒了。
“大嬸,別哭了。”寧清歡聲音冷靜,“你家男人還有救。”
婦人一愣,淚眼婆娑地看著她,“姑娘,你說啥?”
“我說他還有救。”寧清歡一臉肯定,“來幾個人,搭把手,把他抬到那邊陰涼通風的地方去。”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茶棚檐下。
幾個熱心群眾上前,把人抬了過去。
寧清歡立刻指揮,“解開他的衣領,腰帶也松開。”
然后,她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動作。
只見她擼起袖子,屈起手指,用指關節在那漢子胸口正中間,快速而有節奏地按壓起來。
“喂,醒醒,聽得見嗎?”
這動作……太奇怪了,哪有這么救人的?跟搗蒜似的。
就在眾人懷疑這漂亮姑娘,是不是在瞎折騰的時候。
“咳咳……”
地上那漢子,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猛地吸了一大口氣,緩緩睜開眼睛。
圍觀群眾瞬間激動,“醒了,真的醒了。”
“神了,這姑娘是神醫下凡吧!”
“剛才還以為不行了呢,這就給救回來了?”
那婦人喜極而泣,撲通一聲就要給她跪下,“姑娘,謝謝你救了我家當家的命。”
寧清歡趕緊扶住她,“嬸子快起來,使不得。”
她也偷偷松了口氣,剛才真是職業本能反應,忘了這是古代。
這要是一個沒弄好,或者這人底子太差沒救回來,自己這沒行醫資格的“野路子”,怕是被唾沫星子淹死,搞不好還得吃牢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