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大明宮籠罩在血色月光下,含元殿的飛檐如同巨獸張開的獠牙。顧月曦跟著四人穿過戒備森嚴的宮墻,金吾衛鎧甲碰撞的聲響混著夜風,在寂靜的宮道上回蕩。謝蔣時抬手示意眾人停下,玄甲下的脊背卻不自覺挺得更直——他余光瞥見顧月曦被夜風吹起的發絲,喉結微動,指著遠處影影綽綽的黑影道:"波斯商隊的人已控制了玄武門,殿內至少有三十名死士。"
沈云舟展開袖中輿圖,燭火在他眼底映出冷冽的光:"含元殿地下有前朝密室,若'歸墟之術'真與波斯有關,他們定會在那里動手。"他突然轉頭看向顧月曦,卻見謝蔣時幾乎同時偏頭,兩人目光相撞。沈云舟若有所思地挑眉,將視線轉向謝蔣時緊繃的下頜線。
顧月曦捏著懷中發燙的銅哨,記憶如潮水翻涌。當她快步上前觸碰蟠龍柱時,謝蔣時下意識跨出半步,卻在翟鶴命疑惑的目光中強行止住腳步。齒輪轉動的聲響中,姜念初突然撞了撞謝蔣時的胳膊:"你耳尖怎么紅了?莫不是被夜風吹的?"
腐臭氣息撲面而來,姜念初舉起火把,照亮密室中詭異的場景。謝蔣時將長刀握得死緊,看著顧月曦因眼前景象微微發白的臉色,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直到波斯女子的笑聲從銅鏡中傳來,他才猛地回神,卻見女子那張與顧月曦七分相似的臉,胸中騰起莫名的煩躁。
"異鄉人,我們終于見面了。"鏡中女子指尖劃過鏡面。謝蔣時注意到顧月曦后退時踉蹌的腳步,幾乎是本能地向前半步,卻被沈云舟先一步攬住她的腰。他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看著沈云舟落在顧月曦肩頭的手,突然覺得那支折斷的折扇格外刺眼。
當傀儡躍起時,謝蔣時揮刀的力道比往常重了三分。淬毒短刃擦著他的手臂劃過,他卻渾然不覺,目光死死盯著被傀儡逼至墻角的顧月曦。直到顧月曦喊出"用燈油"的瞬間,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沖到她身前,玄甲上濺滿傀儡腐蝕的血污。
波斯女子的匕首刺來時,謝蔣時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要撲過去,卻見沈云舟的折扇搶先一步擋住寒光??粗蛟浦奂珙^滲出的鮮血,他既松了口氣又莫名不甘。直到顧月曦咬破指尖啟動渾天儀,他才驚覺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塵埃落定后,謝蔣時默默解下披風裹住顧月曦顫抖的肩頭,轉身時正對上翟鶴命促狹的笑容。"我說老謝,"翟鶴命用刀柄撞了撞他的腰,"剛才你砍傀儡的樣子,跟護食的狼似的。"
"休要胡說!"謝蔣時耳尖通紅,卻不敢去看顧月曦的反應。他快步走到隊伍前方開路,鎧甲碰撞聲比往常急促許多。身后傳來姜念初的輕笑:"今晚的月亮,倒是把某些人的心思照得透亮。"
回宮路上,謝蔣時始終與顧月曦保持著三步距離,目光卻忍不住追著她手中的羊皮卷。東方漸白的天空下,他聽見翟鶴命壓低聲音對沈云舟說:"老謝這次,怕是要栽在這異鄉人手里了。"他握劍的手微微收緊,卻在顧月曦回頭展露的笑容中,心跳亂了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