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咋就穿越成了小草！”
蘇然剛有這個意識，兩聲重物墜地的 “轟” 然巨響，砸在她身側，卷起的颶風將草身吹伏倒地。
沒等她反應過來，草身被一股力量頂了一下，又重新立起。
一滴血自額前滑落，眼前瞬間洇開一片朦朧猩紅。
空氣中，焦燥熱浪翻卷著血腥，瘋狂抽離她纖弱草身的水分，葉片急速萎靡，蔫蔫耷下。
這一刻，蘇然感到自己就要變成焦草，風一來，草灰四散。
倏然，焦土上泛現亮光，無數赤金與紫金光點在交織游離。
空氣霎時變得潮濕涼爽，出于本能，蘇然干枯的草身，貪婪地汲取這濕潤。
她看到光斑之下，流淌著兩種血液，暗紅洇出紫金，猩紅混進赤金。
血液來自身側兩人，草身太矮，看不到對方頭臉，僅能瞧見一黑一白的兩身戰甲。
赤金與紫金攀滿整個草身，蘇然的意識被拽入混沌深淵，不可視更無感……
“逸北辰，身為北辰帝君又當如何？今日你我，都將在此血枯而隕，你歸無盡海，我往混沌域！”敵手開口。
逸北辰沒理會，視線所及，一株小草散發的鎏金七彩，晃花了他雙眼。
再瞥向地面，自己的赤金神血，敵手的紫金魔血，蜿蜒而行，疾速沒入小草根莖。
他將神識探進小草體內，細細感受，察覺不到半點仙魔妖氣息，只是株普通雜草。
逸北辰嘆口氣，閉眼啟動法訣，隨著仙氣在周身運行，傷口止了血，體力也有所恢復，他重新睜開雙眼。
小草長大了一倍，花朵在枝頭綻放，花瓣上流轉著鎏金七彩，靈氣裊裊。
雜草開出靈花且靈氣充盈，活了五萬歲的逸北辰倒是頭一回遇上。
這已超出他所有認知，神血與魔血歷來相斥，無法融合。
可悖論的事實就在眼前，焦土上涇渭分明的神血與魔血，在小草體內得到新生，鎏金七彩便是相融的特征。
心思百轉，逸北辰忽然意識到，這必是罕見的療傷珍品，身體搶先一步有了行動，蜷身向小草挪移過去……
敵手也想到這一層，手指微動，一束魔氣溢出指尖……
逸北辰急了，靈花僅此一朵，關乎生死，可傷勢太重，每挪動一下，傷口就裂開溢血，無法進行大幅度動作。
他只好咬牙調動殘余仙力，朝著靈花凝神結印。
與此同時，魔氣在法訣的催動下，朝靈花激彈過去。
兩道法術具象化繞在草身周圍，追逐，抵擋，反擊，互不退讓。
蘇然在小草體內昏昏沉沉，根本不知外面發生什么，只感草身劇烈的左右擺動。
直到花朵枯萎，鎏金七彩消失，逸北辰與敵手的勝負依舊未分。
花朵靈氣四六開，敵手得四成，逸北辰吸入六成。
靈氣在體內回旋，兩人驟停法訣，撤回招式，撐起上身，就地盤坐閉目調息療傷。
這場仙魔大戰已持續數月，敵我雙方都損耗巨大。
如今，雙方主將均身受重傷，誰也沒力量繼續再戰。
一群身著殘破甲胄的士兵走上前來。
魔兵抬起自家主將先行離去。
天兵將逸北辰扶上擔架，他抬手朝地上一拂，同時凜聲：
“走開！”
纏繞草身的小蛇，被拋至半空翻了兩滾，墜落到地，立即鉆入焦草叢。
小草被連根拔起，一團仙氣將它包裹，只露出枯萎花冠。
“你與它較什么勁，這草煞氣如此重，帶走何用？”
“喜歡！”
逸北辰勾唇，淡淡迸出兩字，胳膊一展，摟著小草躺上擔架，由天兵抬著駕云返回天界……
斗轉星移，五百年轉瞬即逝。
凡間。
蘇然蜷縮在雪地里，十六七歲的身體正在雪毯下結霜。
昨日，她才到這少年體內，夜晚就遇到土匪打劫商隊，搶走財物，還揮刀把眾人抹了脖子。
她命大，刀抹偏了，沒傷到主動脈，血在傷口處結了冰，給她留了口活氣。
不過，她也快死了，在冰天雪地躺了近一天，體溫一點點被耗盡。
[主人，你不能死！]
蘇然的混沌意識被驚醒，[你是誰？]
[我是你的AI，笨笨！]
熟悉名字讓蘇然幡然想起，入職報到第一天，公司分給她一個養成類的AI辦公輔助系統，僅有出廠功能，名為笨笨。
[我們還在戰場么？]
[在昭安國，已過去好幾百年了。]
蘇然記起之前在時空隧道飛行，一道雷電襲來，她墜入一棵小草體內，然后就是赤金血與紫金血片段，再次醒來就成了少年。
[上次之后發生過什么事？]
[主人，我只是個附身系統，隨你的思維活動運行或靜止，幾百年來一直在休眠中。]
蘇然嘆氣，這狗系統還真是“人”如其名。
[告訴我活下去的法子。]
她現在是半只腳，已邁進了閻王殿。
[抱歉，主人，信息存量不足，無法啟動檢索功能，需要用你的生活閱歷，才能觸發功能模塊升級，解鎖新應用，不過，可以告訴你，有人來了。]
最后一句，讓蘇然翻了個白眼，那么大聲的踏雪與馬嘶，聾子也能聽見。
“咦，這孩子的眼珠子在動，人還活著！”粗獷男聲在蘇然頭頂炸響，震得她耳道“嗡嗡”作鳴。
幾道“咯吱”踏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醇厚聲音響起：
“大雪天，能找到幾個還能喘氣的可不容易。”
蘇然被人抬起，草藥敷上傷口，又用布條包扎好，隨后，一碗姜湯灌進她肚里，暖意從腳底直躥頭頂，困倦翻涌，她陷入昏睡。
這一睡就是三天。
她在草堆上醒來，身處粗布帳篷內。
十來個男女老幼坐在干草堆上，大人們臉色灰白，神情呆滯，手腕纏著滲血的布帶。
這時，帳簾外有人說話：
“又要血？他們全放過了，就不能多等兩天？”
“沒辦法，每三個時辰就要送服一次，不還有幾個小孩么。”
……
蘇然與另兩個小孩被帶進大帳，中間空地上的炭火燃得正旺，暖意撲上來，趕走了身上寒氣。
鋪著動物皮毛的床榻上，躺著一名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孱弱男子。
士兵上前，用布條蒙住蘇然三人雙眼，很快，兩個小孩的嚶嚶涰泣，遞進她耳里。
蘇然只覺腕口一涼，血液從體內抽離，她甚至能清晰聽見滴落的“叮咚”聲。
半晌，布條被取下，眼前光明恢復。
托盤上放著三小碗鮮血，紅艷刺目，兩小孩一見，眼珠子往上一翻，暈死倒地。
蘇然傷口已被綁上布帶止血，她沒暈，但眩得厲害，想吐。
有人塞給她一個大白饅頭：“吃了補補！”
被送回帳篷，蘇然側躺在干草上，聽著大人們小聲議論：
“早知會成血奴，不如跟著土匪上山！”
“就這十幾號人，這個喝法，早晚全都得丟命。”
夜半三更，蘇然被一陣驚呼聲吵醒，“走水了，快快快……”
她猛然睜眼，帳外早已亂著成一團，呼喊四起，腳步雜亂。
帳簾大敞，不見大人蹤影，只剩他們三個剛放過血的小孩，另兩個沉睡未醒。
帳門口沒有士兵把守，此時不逃，要待何時？
蘇然推推其中一個小孩，沒半點反應，索性不管了，保住自己小命要緊。
三兩步摸到帳門前，探身朝外張望。
著火位置在軍營南邊，所有人端著水奔往那頭。
她貓腰溜出帳門，朝著后方林子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