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初晴越來越適應幼兒園的生活,每天放學回來都要抱著陳見蘇的脖子,跟媽媽分享自己在幼兒園里的生活,偶爾也會纏著陳見蘇,拿她的手機給鄭行止發(fā)語音。
陳初晴的體能課也已經(jīng)安排上了,每周三次,一三五的晚上六點半上課,八點結束。陳初晴玩得很開心,還跟一起上課的小朋友成為了好朋友,放學后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去上體能課。
陳見蘇手頭上的劇本,因為一稿基礎比較好,大約一個半月就能將二稿修改完成。二稿完成后,她的工作內容就會變得相對輕松,不僅多了陪伴陳初晴的時間,也多了思考琢磨自己的原創(chuàng)劇本的時間。
蘇爭巖打電話來約陳見蘇回家吃飯,陳見蘇答應了。
吃飯的那天陳初晴正好需要上體能課,陳見蘇尊重孩子的意見,讓她自己選是去跟舅公一家吃飯還是去上體能課。
陳初晴毫不猶豫,大聲回答:“要上課!”
“好。”陳見蘇說,“但我要去吃飯,明天可以讓王阿姨陪你嗎?”
“可以的!”陳初晴抱了一下陳見蘇,“媽媽早點回來。”
吃飯當天,蘇嘉萸等在別墅區(qū)門口,一看到陳見蘇,就興奮地揮著手跑過來,“姐,你來啦!”
探頭看了看陳見蘇的身后,空無一人,蘇嘉萸問:“啾啾呢?”
“換季了,天氣波動,啾啾有點不舒服,讓她在家里休息了。”陳見蘇拿出昨晚就想好的借口。
無懈可擊的理由,蘇嘉萸不疑有他,挽著陳見蘇的手要往家里走,“家里有人照顧她嗎?”
“有的。”陳見蘇說,“請了個育兒嫂。”
蘇嘉萸的腳步突然緩了下來,搭在陳見蘇肘彎里的手也放下了,眉目低垂,看不清神色。
“姐,你這些年過得好嗎?”上次見面,蘇嘉萸光顧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全然忽略了陳見蘇這些年的苦痛。撫養(yǎng)一個孩子,怎么可能是輕松的。
陳見蘇替她理了理鬢邊的頭發(fā),隨后帶著安哄意味地拍拍蘇嘉萸的肩膀,“我過得挺好的。”
蘇嘉萸怔怔地盯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到她沒有撒謊的證據(jù)。
“真的。”陳見蘇笑說,“我騙你做什么?”
“好。”蘇嘉萸信了,“姐,你如果遇到了困難,你可以跟我說,雖然我年紀小,但只要是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幫你的。”
陳見蘇心里一暖,眼眶緊跟著一酸,她強忍住了情緒,輕輕一笑,“好。”
進了門,蘇嘉芃在客廳里看動畫片,聽見門開的聲音,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見蘇姐姐好。”
“嘉芃好。”
舅媽錢錦芝聽見聲響,從房間里裊娜而來,態(tài)度親昵,“僖僖來了。”
“舅媽。”陳見蘇給這一家四口都準備了禮物,“這是給你們的禮物。”
“來就來了,還帶什么禮物。”話雖如此,錢錦芝的行動上卻毫無推托之意,朝保姆揮揮手,讓人把陳見蘇帶來的禮物接過來。
晚餐已經(jīng)備好,蘇爭巖也正好到家,洗過手后,五人一起落座。
蘇爭巖也問了跟蘇嘉萸一樣的問題:“孩子呢?”
陳見蘇又把那套說辭重復了一遍,舅舅舅媽都信了。
錢錦芝也是當媽的,一聽陳見蘇的話,拉著她的手要給她傳授應對孩子換季生病的經(jīng)驗。
經(jīng)驗傳授完了,錢錦芝的手依然沒松開,她問出了那個盤旋在他們一家人心上許久的困惑:“僖僖,你現(xiàn)在感情是什么狀態(tài)?”
陳見蘇警覺地抬起頭,“單身,未婚。”
聽到“未婚”兩個字,除了埋頭認真吃飯的蘇嘉芃,其他三人都抬起了頭,驚訝地彼此望了一眼。
錢錦芝看了看丈夫,得到丈夫的點頭后,才繼續(xù)問下去:“那你跟啾啾的爸爸……”
陳見蘇頓了頓,斂目,撒了今晚的第二個謊言,“早分開了。”
其實從來沒在一起過。
一直沒說話的蘇爭巖開口了,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悅:“他知道啾啾的存在嗎?”
“剛知道。”
蘇爭巖又問:“那他是什么態(tài)度?”
“他想認啾啾。”陳見蘇說,“但是啾啾不太想要爸爸,父女兩個暫時認不了。”
錢錦芝也有女兒,一聽陳見蘇的話就氣得不行,叉著腰站起來,顧不上平日里的風姿禮儀,“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懷孕生孩子的時候他死哪去了,孩子最難帶的那段時間他又死哪去了,現(xiàn)在孩子大了,他要冒出來認回去。”
蘇爭巖拉著妻子的手腕,讓她坐下,“你身體不好,別這么激動。”
錢錦芝被提醒后,連忙坐下,喝了一口水,對陳見蘇道:“僖僖,聽舅媽的,別搭理他。”
“世界上又不是就他一個男人,這個不好,我們換一個就是了。”錢錦芝想起什么,“我有個朋友的弟弟,三十左右,還是單身,也是從事影視相關行業(yè)的,你要不要去見一見?”
陳見蘇對相親沒興趣,她早就做好了終生不婚的準備,但聽錢錦芝提到對方同樣從事影視行業(yè),又改了主意,應下了。
不為婚姻,就為給自己在圈內多條人脈,這個相親對象她也該去見見。
錢錦芝看她答應了,笑盈盈地拿過手機,“我這就跟我這個朋友說一下,早點安排個時間讓你們見見面。”
飯桌上,蘇爭巖又問了兩句陳見蘇現(xiàn)在住哪。
楊花路的房子不是有錢就能入住的,還需要有權有地位。
她若說了實話,必然會引起舅舅的懷疑。
陳見蘇猶豫了一下,隨口說了個小區(qū)名,蘇爭巖沒再問,就這么被她糊弄了過去。
“那你外婆給你的房子還空著了?”蘇爭巖說,“放著也是閑置浪費。那地段好,每個月租出去,租金至少能拿六位數(shù),你現(xiàn)在帶個孩子,花錢的地方多,不如租出去吧。”
陳見蘇笑笑,“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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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行止在楊花路附近約人吃飯,話不投機半句多,鄭行止也懶得同人費口舌,尋了個理由帶著湯斯宇走了。
“今天周幾?”鄭行止一出餐廳,就問了湯斯宇這個問題。
“周三。”
今天啾啾有體能課,他今天吃飯的地點恰好離楊花路不遠,打算順路去看看孩子。
“你下班吧。”鄭行止看了眼湯斯宇,“今天辛苦。”
湯斯宇走后,鄭行止按照陳見蘇之前給的地址,在路邊找到了那家兒童體能訓練機構。
上課期間家長不能入內,但可以坐在休息區(qū)等待,休息區(qū)還有監(jiān)控大屏供家長觀看。
鄭行止被前臺帶到休息區(qū),王姐看見他來了,立刻起身迎了過來,“鄭先生。”
鄭行止點點頭,在休息區(qū)內環(huán)顧一圈,沒看見陳見蘇,“陳小姐呢?”
“陳小姐今晚有約,就不過來了。”
“王姐辛苦。”鄭行止說完這句,找了個地方坐下,抬頭看監(jiān)控大屏,很快就找到了陳初晴所在的教室監(jiān)控。
監(jiān)控里陳初晴穿著粉色運動服,扎著雙丸子頭,牽著老師的手在跳圈圈。
像只小兔子。
怪可愛的。
鄭行止看著其他拿著手機對著屏幕拍攝自己孩子的家長,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拍了一段陳初晴跳圈圈的畫面。
王姐就坐在不遠處,低頭給陳見蘇發(fā)消息,告訴她鄭行止來了。
陳見蘇在吃飯,沒回復。
幾分鐘后,王姐手機響起,以為是陳見蘇,來電的卻是司機。
王姐接起,聽完司機的話,沒忍住大聲說了一句:“怎么會這樣?”
她的音量有點大,周遭其他家長都望了過來,王姐被看得不好意思,連連點頭表示道歉,隨后捂著嘴跟電話那頭說:“行,我知道了。”
王姐又看了眼鄭行止,她和劉姐、司機名義上是服務于陳見蘇母女,但實際都受雇于鄭行止,“你這事是不是該跟鄭先生說一聲?”
掛斷電話,司機又給鄭行止撥了通電話。
鄭行止看著來電顯示,不明白陳見蘇的司機聯(lián)系他是所為何事,但還是接了起來。
司機說因為陳初晴上課的機構在路邊,而路邊不方便停車,他便把車子停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的露天停車場里。
有人醉酒駕駛,撞上了他們的車子。
司機當時正坐在駕駛座內休息,傷勢不嚴重,單純性肘關節(jié)脫位,沒有合并骨折、神經(jīng)血管損傷等并發(fā)癥,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治療。
鄭行止關心了幾句司機的傷勢,讓他安心治療,康復治療期間工資照常發(fā)放,后續(xù)事故他會派專人處理。
陳初晴在此時上課結束,被老師牽著從教室走出來,她先看到王姐,跑過去抱住王姐的大腿,“王阿姨!”
然后從看見不遠處的在打電話的鄭行止,“叔叔,你怎么在這里?”
鄭行止對著陳初晴揮了揮手,收起手機走了過來,在小朋友面前蹲下,“負責接送啾啾的司機叔叔生病了,我來幫司機叔叔送啾啾回家,可以嗎?”
“生病了?”陳初晴皺起小臉,“那他一定很難受,啾啾生病的時候就很難受很難受。”
“是啊,所以我們不能讓生病的司機叔叔上班,對嗎?”
“對!”陳初晴從口袋里拿出剛剛老師獎勵給她的棒棒糖,“叔叔幫我告訴司機叔叔,讓他好好休息。這個棒棒糖也給司機叔叔,可以吃完藥藥后吃。”
鄭行止接過,在手里摩挲了幾下,對陳初晴能說出這樣的話,心里有些感動,看得出來陳見蘇把她教得很好。
“那啾啾呢?給了司機叔叔,啾啾就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陳初晴不以為意,“我下次來上課,表現(xiàn)得再好一點,老師還會給我的。”
鄭行止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陳初晴的腦袋,“走吧,我送你們回家。”
陳初晴點頭說好,“但是要等一下,要等王阿姨先給我扎好頭發(fā)。”
蹦蹦跳跳一晚上,此刻她的雙丸子頭松松垮垮地頂在腦袋上。
王姐嫻熟地給她拆了頭發(fā),三兩下扎好兩個新的丸子頭。
陳初晴晃晃腦袋,問王姐要手機,“我想看看我的頭發(fā)。”
鄭行止先一步打開手機攝像頭,遞給陳初晴。
現(xiàn)在的手機尺寸都做得太大,陳初晴用兩只手才能捧住,她對著攝像頭左照右照,感到滿意后,才把手機還給鄭行止,牽住鄭行止的手要回家。
回到家中,陳見蘇還沒回來,保姆打過電話去問,得知她已經(jīng)在路上了。
鄭行止沒走,坐在客廳里陪陳初晴玩拼圖,還是上次那幅香蕉拼圖。
陳初晴拼了拆拆了拼,終于玩厭后,拿起了蘋果拼圖。鄭行止記得陳見蘇跟他說的話,全程沒有上手幫助陳初晴,只是在旁提供陪伴。
蘋果拼圖拼好了,陳初晴舉起來展示,“叔叔,看!是蘋果,apple!”
陳見蘇回來的時候,就聽見陳初晴小鳥般的嘰喳聲,隨后是一陣掌聲,她只當是保姆或者育兒嫂在給陳初晴鼓掌。
換好鞋子,陳見蘇先繞去洗手,陳初晴像是裝了“陳見蘇監(jiān)測雷達”一樣,似有察覺地將目光探了過來。
看見陳見蘇,陳初晴把手里的拼圖一丟,跑過來抱住她的大腿,“媽媽!媽媽!你回來啦!”
陳見蘇沒抱她,“我身上臟,啾啾先讓我去洗手換衣服可以嗎?”
繞過客廳,陳見蘇走上樓梯才發(fā)現(xiàn)鄭行止的存在,怔愣一瞬,很快神色恢復如常。
換了家居服下來,鄭行止還在,盤腿坐在陳初晴身邊,專注地陪女兒玩拼圖。
鄭行止抬頭看她一眼,目光沉靜無波,還有些漫不經(jīng)心,隨后起身朝陳見蘇走了過來,“去院子里,有話跟你說。”
“什么事?”走到院子里,陳見蘇隔著鋼窗在看女兒,她不想跟他獨處太久,迫不及待地要開啟這段對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
鄭行止簡明扼要地將事故的經(jīng)過向她講述。
陳見蘇聽后,吸了一口涼氣,肩膀微微顫抖,“司機沒事吧?”
她的母親蘇靜央就是車禍去世,陳見蘇對車禍事故有天然的恐懼感,每每看到相關報道都會忍不住顫抖,這一點鄭行止一直知道。
顧不上太多,鄭行止走過去輕輕摟住她,用哄陳初晴的語氣哄她:“司機沒事,別怕。”
分別四年多,記憶會隨著時間變得模糊、面目猙獰,可一些身體記憶卻像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樣。
重新被擁入熟悉的懷抱,那些如塵屑一般亂飛的凌亂過往突然被得以安放。
陳見蘇在他懷里待了一會,覺得情緒穩(wěn)定了些,輕輕將他推開,剛要張口說些什么,就看見陳初晴趴在窗戶前,眼睛忽閃忽閃又好奇地看著他們。
王姐笑著對陳初晴說了什么,目光往外一看,愣住了,急匆匆地將陳初晴抱走了。
鄭行止顯得比陳見蘇淡然多了,他瞥了一眼窗內的情況,對陳見蘇說:“找新司機需要時間,這兩天啾啾先坐我的車子上下學。”
陳見蘇沒說話,抬腳徑直進了房間。
陳初晴已經(jīng)洗過澡了,正要準備睡覺,看見陳見蘇回來,童言無忌地大喊一聲:“媽媽你在和叔叔抱抱!”
稚嫩的孩童,只當擁抱是好朋友之間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