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澄聽見我答應,拿著便當一馬當先走進了辦公室。
他沒管我也就算了,他竟然也沒管他的真愛阮妍雙。
“黎助理還愣著做什么?這么簡單的事還需要我指導你么?”
我咽下喉頭涌上的酸澀感,冷著臉走了進去,只剩下阮妍雙好奇地盯著我的背影。
傅景澄十分自然地將便當打開,一樣一樣擺在桌子上,看也沒看走進來的我。
直到阮妍雙進來,他輕聲開口,“雙雙你可以試試這個,味道還可以。”
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阮妍雙面上立刻帶上燦爛的笑,“學長推薦的,那我一定要試試!”
他們隨即開始旁若無人地品嘗起——我在凌晨精心準備給我自己的食物。
空蕩蕩的胃里忽然泛起一陣惡心。
我僵在原地,只覺渾身手腳冷得厲害。
我對傅景澄的行為有所預料,他要在吃飯的時候留下我絕對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羞辱我。
他們吃得濃情蜜意,只差互相用筷子喂上對方一口。
我忍不住想我站在這兒的意義是什么?
他們表演恩愛節目時的觀眾?
傅景澄吃了幾口,似乎才記起有我這么一號人,抬起眸子掃了我一眼。
“你來幫雙雙處理一下這個蝦。”
我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我想我望向傅景澄的眼神應該相當不可置信。
像個仆人一樣伺候他還不夠,需要連阮妍雙一起伺候是嗎?
但傅景澄的神情仍舊是平平淡淡的。
就好像讓我伺候阮妍雙吃飯的命令,不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一般。
見我沒有動靜,傅景澄伸出修長的指節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冷漠的眼眸中似乎有不滿。
“你仍舊是南耀的員工,黎小姐。”
是員工,不是任勞任怨的牛馬。
我掐緊手心,最終還是深深呼出一口氣走了過去。
聽傅景澄的話,說不定可以盡快結束和南耀的合同,這樣被折磨的時間反而能少些。
真把關系鬧僵了,傅景澄用手段不讓我走,那真正的痛苦就還在后面。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
阮妍雙看見我走過去伸手就要碰上便當,她忍不住嬌呼出聲。
“南霜學姐!你剝蝦之前都不洗手的嗎?這樣很不講衛生誒。”
驚呼完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抱歉,南霜學姐,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看見你這么做,忍不住……”
我沒理會她,手直接伸向便當盒,從一個小隔間里抽出了手套。
“謝謝提醒,但我覺得戴手套更衛生。”
阮妍雙臉上輕微的嫌惡之色僵住。
我心里想著,就該不洗手!不戴手套!給他們倆把蝦剝干凈,然后看著他們一點點吃完。
我多希望我是個不講衛生的人,最好手上沾了惡心人的細菌病毒,給他們加點調料。
他們強迫我在現代社會當個奴隸,我只是給這點小回報,一點也不過分。
但美好的幻想終究是幻想。
面對我的出神,阮妍雙莫名笑了一聲,忽然擋住我已經戴上手套的手,扭頭對著傅景澄溫柔可人道。
“學長,其實我覺得不用麻煩南霜學姐了。”
“剝蝦我雖然不熟練,但還是會一點的,我可以自己來。”
我垂下眼簾。
呵,現在可以自己來了,剛才傅景澄提出這個腦殘建議的時候怎么不自己來?
越是和阮妍雙接觸,我越發現,她絕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樣清純可愛。
我能感受到她和我相處時隱晦的惡意。
得到傅景澄的默許,阮妍雙笑意盈盈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為成功守衛她和傅景澄的午餐而高興。
我也挺高興的。
人都想當人,誰想當奴才牛馬啊。
能不給他們兩個祖宗剝蝦,我真是求之不得。
沒想到,意外很快發生了。
在我脫下手套放回桌面的時候,傅景澄忽然將筷子拍在了桌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這個人,能力不行,但毛病挺多。
傳說中的易受驚嚇體質說的就是我,一點點突然的小動靜都能嚇得我心跳急速,雙腿發軟。
更別說傅景澄突然整出的這死動靜。
所以,我很自然地在渾身一抖的情況下,把那盒大蝦,完完全全打翻在阮妍雙的身上。
我看見她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傅景澄從面部表情上倒是沒看出來多生氣,可他還是訓斥了我。
“黎助理,你這毛手毛腳的毛病到底什么時候能改?”
我心里憋了氣,下意識反駁,“離開南耀之后。”
幾乎是立刻,我看到傅景澄的臉色也黑了,甚至比被大蝦弄臟衣服的阮妍雙還要黑。
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真搞不懂有什么好生氣的,明明我才是受委屈被訓的那個人。
剛才要不是傅景澄突然那樣放筷子,我才不會被嚇到做出這么冒失的事,他還怪罪起我來了。
面對阮妍雙,傅景澄又放輕了聲音,“雙雙你去收拾收拾吧。”
阮妍雙一怔,緩了緩才略帶埋怨地看了我一眼,“南霜學姐,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但畢竟是你造成的,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洗手間一趟。”
“而且我是第一次來學長的公司,不熟悉位置。”
我有點沒懂,阮妍雙這是跟隨傅景澄的腳步羞辱我么?
繼伺候吃飯之后,還要幫忙弄干凈衣服。
“真是奇妙,我明明跟你身處一室,對同一件事的感受卻完全不一樣。”
我指了指阮妍雙身上的大蝦,“你真的覺得這是我造成的嗎?我是罪魁禍首?”
阮妍雙委屈地癟嘴,“學姐做錯事就該承認的,怎么能是這種態度呢?如果不是學姐你做的,難不成還是我自己的錯?”
我睜大眼睛,明明傅景澄就在她旁邊坐著,選擇性無視是吧?
“這里又不止我們兩個人。”我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沒忍住陰陽怪氣了傅景澄一句。
阮妍雙不可思議道:“南霜學姐竟然覺得是學長的錯嗎?”
她說完還震驚地扭頭看著傅景澄,就好像在對他說:
看啊!南霜學姐竟然覺得是學長你的錯!太可怕了!
我不動聲色嘆出一口氣,之前在工位等傅景澄的時候已經喝了很多茶,現在實在是喝不下了。
更別說還是這種劣等“茶”。
表情和動作都太刻意浮夸了。
傅景澄要是能忍得了,我愿意稱贊他一句,閣下好強的包容性!
然而我還是太年輕,不了解傅景澄。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崩壞,甚至比之前更溫柔了。
不止是包容,他好像挺享受的。
很顯然,這種溫柔僅面向阮妍雙開放,面對我時,他又切換成那副冷淡的面孔。
“黎小姐顯然沒什么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