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傅景澄前后態度的變化,有點牙疼。
喜歡和阮妍雙在一起之前的傅景澄這種事,還是可以原諒的,因為那時候他不止對我冷淡,對誰都冷淡。
但在看過他是如何對待阮妍雙之后,還喜歡他,那就真是有點犯賤。
我背在身后的手不動聲色掐緊了。
傅景澄并不是待人沒分別,他只是沒遇到能讓他差別對待的那個人。
這不真愛阮妍雙一來,一切都不一樣了嘛。
“傅總覺得怎么樣才算有自知之明呢?”
傅景澄的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我。
“把這里面的香菜挑出來。”
我看著便當盒里面被我幾乎切成渣渣的香菜碎,確認了傅景澄是在刁難我。
阮妍雙驚喜地笑起來,“學長!我真的太感動了,你竟然知道我不喜歡吃香菜~”
傅景澄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我對上他淡漠的視線,確認他不止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想要我那么做,我頓時覺得……
幫阮妍雙洗衣服不算什么,我完全可以勝任。
于是阮妍雙興高采烈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我也跟著站了起來。
雖然我完全弄不清阮妍雙是在為傅景澄知道她不愛吃香菜而高興,還是在為傅景澄要刁難我而興奮。
如果是后者,那這女孩真不是什么好人吶!
后有虎穴,前是狼窩,兩邊都不是好選擇。
阮妍雙蹦蹦跳跳離開了辦公室,我卻被傅景澄冷聲喊住。
“黎助理這是要去哪兒?”
我緩緩轉身,閉了閉眼才強迫自己擠出一點討好的笑。
“阮小姐不是需要我帶路去洗手間么?我想著樂于助人一下。”
傅景澄輕輕“哼”了一聲,臉上表情柔和少許,只是他的好臉色沒能維持很久。
在看清我的臉后,他立刻皺起眉頭。
“別這樣笑,丑死了。”
我請問呢?我笑又礙著他什么事了?
“傅總對員工的要求還真是嚴苛,連助理笑成什么樣子都要管?”
傅景澄沒接我的話茬,而是叩了叩桌面,“過來。”
他以為他叫喚小狗呢?
但我那喜歡了傅景澄五年、不爭氣的條件反射,讓我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徑直走了過去。
我在心里為自己感到羞愧。
看著傅景澄好整以暇坐在那兒等我過去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一靠近就直接拿走了傅景澄擱置在桌子上的筷子,用它憤憤地在菜里面挑揀起來。
“……人家說你還真沒說錯。”
傅景澄用他那雙眸子波瀾不驚地看著我,“你是個沒有餐桌禮儀的人。”
明明是沒有積極含義的話,我卻沒從這話中感受到不滿。
甚至他直直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忍不住回想起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我按照他的建議學習,一本又一本厚重的專業書我翻了又翻,陽光肆意地照耀在我身上。
而他自然是清閑無比的,呆在樹蔭下,像個不入濁世的清冷貴公子。
偶爾我從紛亂的書本知識中抬頭看他時,便會發現他在看我。
這時,他總會氣定神閑地闔上雙眸,輕啟薄唇,輕輕淺淺的兩個字。
“專心。”
我明明很專心,唯一讓我不專心的因素……便只有他而已。
那時候的我以為,我對他而言是最特殊的。
畢竟在此之前,傅景澄又何曾這樣專注地注視過一個人。
我天真地堅持著,以為我跟他之間是密不可分的。
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我垂下眼簾,忽然泄了氣,執著筷子的手也變得有氣無力。
傅景澄忽然拉開抽屜,似乎在翻找什么。
很快,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東西,直接放在桌子上。
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感冒藥!
埋藏在血肉中的心臟忍不住“砰砰”跳起來,傅景澄竟然發現我感冒了,還要給我感冒藥?!
我忍不住盯著傅景澄看,只等他開口說話。
他的薄唇動了動,剛要開口,卻忽然盯著我皺起眉頭。
很突兀的,他冷笑一聲,“黎助理莫不是午飯吃不著,要吃我的感冒藥吧?”
“嗯?你的感冒藥?”我不可置信,“你也感冒了?”
“不然呢?”傅景澄伸手將感冒藥移向他的方向,“黎助理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我專門給你拿藥吧?”
被戳破心里卑微的想法,我幾乎忍不住鼻尖的澀意。
有這種想法已經很犯賤了,還被傅景澄以此羞辱,更讓我覺得自己下賤。
絕對不能讓傅景澄發現我快哭了……那我真的就連最后一點尊嚴也沒了。
就在我以為我狼狽的樣子要被傅景澄看見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
阮妍雙一臉歉意地走了進來。
我有些驚訝,28層的洗手間并不算很近,她回來得太快了,簡直就像沒離開一樣。
阮妍雙輕咬著下唇,“抱歉學長,我實在找不到路,迷迷糊糊轉了一會又回來了。”
沒給傅景澄說話的機會,我趕忙出聲。
“我可以帶你去。”
我實在太想逃離這個地方,只要能不讓傅景澄看見我的狼狽,我甚至可以幫阮妍雙把下裝也一起搓了。
說完我沒管傅景澄的反應,率先離開了辦公室。
我在心里慶幸還好傅景澄沒有再出聲留住我,否則我真的會無地自容。
“南霜學姐你等等我呀,你這樣帶路我根本跟不上你。”
阮妍雙嬌嬌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胡亂擦了擦眼角的淚意,轉身盡可能體面地面對她。
“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我盯著阮妍雙腳上的高跟鞋,面上浮現歉意。
“剛剛在辦公室里也很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臟了,這么好看的衣服一定很貴。”
一離開傅景澄,我只覺得那個溫和平靜、情緒穩定的自己又活了過來。
看著大概率沒什么好心眼的阮妍雙,我都覺得順眼得不行。
阮妍雙看著我真摯的模樣,眼中一抹暗芒閃過。
“我這衣服確實花不了幾個錢,也就三十多萬。”
被貧富差距暴擊的我,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我睜大眼睛,試圖看出阮妍雙身上的衣服是否含有各種鬼斧神工的細節。
然而什么也沒有,就是普通的布料,以及花幾十塊就能讓隔壁王阿姨幫忙實現的合身剪裁。
我想不明白,這不是金子做的,也沒鑲鉆,怎么能貴成這樣。
阮妍雙似乎是看出我心里的想法,微笑道:“這套衣服不貴在材料和剪裁,而是它背后所蘊含的藝術價值。”
“南霜學姐,藝術是無價的。”
我敷衍微笑點頭。
對,藝術是無價的,我這個牛馬的時間是有價的,這個癲世界。
“親愛的阮小姐,為了你身上無價的藝術,以及我可憐的膀胱,我們還是盡早去衛生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