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國安局傳奇之旅
前臺長長的桌面上，佘凌剛剛檢測完一臺水產儀，看一下手機，下午四點二十一分。
她提著這臺返修機送到調試間:“雅榮，這一臺A3，目鏡成像，屏幕不成像，懷疑是芯片壞了，去年八月的儀器，還在保修期內，盡快修。”
雅榮頭也不回:“放在那里。”
佘凌本想立刻回前臺，剛剛轉身，卻又轉了回來。
當天出貨的儀器已經調試完，雅榮此時沒有擦目鏡，沒有刷劇，也沒有講電話，指頭在手機上不住地點，還低聲抱怨，“怎么這個樣子？實在太離譜。”
“你在忙什么？”
“買碘片。”雅榮說。
“買什么？”
雅榮回過頭來:“碘片！就是加碘鹽的那個碘！”
佘凌正考慮要不要問一下為什么，但雅榮此時明顯沒心情多說話，正巧這時售后手機又響:“……目鏡看得到，屏幕無論如何都不成像是嗎？您把燈光調到最亮……”
莫非又是芯片壞掉？
“啊，是這個型號，您把透光拉桿拉出來試一下……成像了是嗎？不客氣。”
雙目暗背景，好在靈光乍現，想到了透光拉桿。
佘凌正想松一口氣，忽然一名二十幾歲的短發女子站在調試間門前:“佘凌小姐在嗎？”
佘凌微微一愣:“我就是。”
再一看，女子身后還站著一個青年男子。
女子走進門來，取出證件，展開在她面前:“國安局何劍玉，有一些情況要詢問你，請和我們走吧。”
“什么事情？”
“公共安全，到那里自然知道。”
“我能再看一看你的證件嗎？”
眼前是對方的證件，佘凌腦子里一陣嗡嗡直響，還伴隨著當當的敲擊聲，漸漸地感到眩暈。
“這是真實證件嗎？”
拐賣呀！搶劫呀！各種危險圖像在她腦海中交錯回旋，每一個場面都血淋淋的。
何劍玉點點頭:“你可以打電話去核實。”
佘凌在網上飛快搜了重慶國安局的電話，打過去問:“有何劍玉這個人嗎？”
“佘凌小姐是嗎？何警官帶你回來談話。”
佘凌一瞬間手腳冰涼，這是什么樣的網文情節發生在自己身上？雖然滿腦子狂野劇情，但自己一直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怎么突然被請到那么重要的地方？
幾秒鐘后，佘凌深吸幾口氣，心臟跳得沒有那么劇烈了，抬頭對何劍玉說:“我給媽媽打個電話。”
何劍玉點點頭:“好的。”
“喂，媽媽，今天要加班……不知道要到幾點。”
“我還要向老板請假。”
“經理，家里突然有一點事，我今天要提前下班，現在就要走了。”
電話那邊周建豪的聲音:“為什么今天要請假？周一很忙的呀，不是早就同你們講過，周一盡量不要請假嗎？”
“實在是有一點急事。”
何劍玉在旁邊平靜地低聲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為你提供證明。”
佘凌連忙一擺手，不需要你的幫助，如果經理聽到你的部門，血壓會升高到二百，上一次有客戶要投訴到工商，就已經把他嚇得不得了，催促趕快整理前臺和倉庫，等待迎接檢查團。
雖然很是不滿，周建豪還是批了假，佘凌掛斷手機，隨同何劍玉向外走，跨出調試間的門，佘凌視線茫然一掃，小聰在倉庫門前正目瞪口呆望著自己，回頭再一望，雅榮的表情仿佛凍住了一樣。
經過前臺，趴在桌面下單的羅敏抬起頭來:“凌姐，有人找。”
佘凌點點頭:“我知道，現在請假，經理的訂單，你幫忙寫一下。”
電梯搖搖晃晃下到1樓。辦公樓門前停著一輛汽車，白色的車身上一道深藍色的弧形，藍弧上一個鮮明的五星長城徽章，旁邊是“國安”兩個字。
佘凌腳底軟綿綿上了車，仿佛踩著五彩祥云，男子鉆進前面駕駛室，握住方向盤，何劍玉則是坐在后車座佘凌身邊，手里拿著佘凌的挎包，手機也在里面。
油門發動，“嗖”地竄了出去，車頂的紅藍警燈閃爍，佘凌坐在車內，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路上的車輛仿佛紛紛避讓，自己的這輛車呼嘯而過，一路直奔終點。
國安局在渝中區，進入辦公樓的大門，佘凌抬頭看一眼墻面的方形石英掛鐘，已經接近下午6點，往常這個時候，自己本來已經應該坐在家里吃飯了啊，現在卻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何劍玉把佘凌帶進一個小小的房間，里面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她談話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今天早上，是你在微信群里散布核大戰的謠言嗎？”
佘凌腦中轟隆隆的雷聲，原來如此。
“我沒有散布謠言，我只是猜測，歐美是不是發生了戰爭？這就是一個腦洞，一個構思，僅此而已。”
“是否有人要求你這樣做？”
“沒有。”
“你有沒有身在某個組織之中？”
“沒有。”
“關于歐洲的局勢，你有沒有得到確切信息，比如照片，或者外網消息？”
“沒有啊，都說了這只是一個腦洞，你看小說的時候，也會開腦洞的吧？比如情節如果向這個方向走，會怎么樣？”
對方點點頭:“會有這種情況，但我不會宣傳得滿世界都是。”
“我沒有宣傳，我就只是在群里……”
佘凌恍然覺悟，為什么同學群給封禁了。
警官看了一眼手頭的資料:“截至目前為止，這一條消息在網絡上已經傳播二十萬次，閱讀量超過三千萬，引發社會不安，民眾搶購碘片，還有生活物資，后果極其嚴重，你是要承擔責任的。”
佘凌手肘支在桌面，雙手捧著頭:“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信息科，一個男警官正在檢查佘凌的手機：“沒有木馬軟件，沒有監視作用，沒有竊聽功能，交往人員清晰，訊息正常，這是一個普通人的手機。講真，她給送到我們這里來，我覺得有點過度反應。”
何劍玉接過手機：“阿姨這一場驚嚇可不輕，在車里問我能不能開窗，她感覺缺氧，為了安全，我還是沒有開窗。”
雖然狙擊手的說法玄幻了一些，但謹慎是必要的。
何劍玉打開手機上的閱讀APP，書架上幾百本書，排在前列的是:
《中年覺醒》
《工薪族財務自由》
《焦慮自救手冊》
《焦慮型人格自救手冊》
《明天又要上班了》
《一個人的老后》
《省錢》
中間夾著小說漫畫，雜七雜八的美食旅游文，冷門科普，還有歷史。
“劍玉，你很喜歡翻人家的書單，每次都會看。”
何劍玉呲牙一樂:“我一直覺得，從近期在讀的書，僅僅是書名，也可以分析這個人的心理狀態。小馬，你最近在讀什么書？”
小馬哈哈地笑:“《設計模式》。”
何劍玉點點頭:“專業書籍，無可挑剔。”
坐在另一臺計算機前的女科員“哼”了一聲:“劍玉，別聽他的，他正在看《魔道狂君》。”
何劍玉啞然失笑:“原來如此。”
問訊室里，佘凌給反復盤問，反反復復只是說著:“不知道，我沒有。”
為什么歐美一片靜默，自己真的不掌握半點消息呀，今天在群里只是發揮想象，書寫劇情，她們為什么認為自己會有情報？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是超級駭客，可以進入西方網絡，獲得信息？
自從開啟系統，在小智的幫助下，這倒真的不成問題，如果自己在外貿公司，找客戶不需要翻墻，直接能上Instagram，但現在那邊不僅電話不通，而且全面斷網，這樣的物理隔絕，可能小智也無能為力。
夜已經很深，佘凌真的有一點抓狂，她真想問對面的楚科長:“和你說了很多遍，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那樣通天的手眼，知道西方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你就是聽不懂？我到底什么時候可以回家？”
她正在內心質問楚科長，門一開，何劍玉匆匆走進來，俯身在楚科長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楚科長微微側轉了頭，問了幾句，眉毛微微動了動，轉過頭來對佘凌說:“佘小姐，你可以走了，何警官會給你辦手續。”
佘凌絕境逢生，睜大兩眼望著她:“沒事了？”
“已經確認你沒有危害公共安全的意圖。”
“會不會留案底？”
“批評教育，不影響你今后的生活。”
佘凌重重呼出一口氣，仍然是個清白的人，雖然這個年紀不會考公，但難講會不會換工作，入職簡歷表總要填是否有犯罪記錄，自己該多尷尬呢。
佘凌僵硬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緩慢到仿佛已經八十歲，隨著何劍玉走出問詢室，在寬敞的辦公大廳繞來繞去，來到一個臺面。
何劍玉見將印花帆布挎包遞給她:“先給家里打個電話吧。”
佘凌說了聲“謝謝”，拿出手機立刻撥打母親的號碼，那邊一秒鐘就接聽了。
“媽，我要回來了。”
“你到底在哪兒？”
“國安局。”
“為什么到那里去？”
“等我回來再說，大概要一個多鐘頭，總之媽你放心，我很好。”
“你很好怎么會在那個地方？”
“媽，國安局的同志請我協助調查，事關國家安全，我是關鍵線索，世界的命運都在我身上……”
混凝土砂漿般的大腦逐漸運轉起來，佘凌感到自己的想象力又回來了。
何劍玉拿起一張表格，望著佘凌，緊繃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文采真不錯，居然還是“人類命運的鑰匙”。
“填寫了這一張表，就可以走了。”
佘凌龍飛鳳舞一通狂草，放下筆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會派車送我回去嗎？”
“沒有這樣的規定。”
況且此時也沒有空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