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安天是陳燼堯創業時從別家公司挖過來的高管,五六年的朝夕相處里,他早就摸透了這人并不如謫仙那般冷清。
他是個人,他有喜怒哀樂。
偶爾心情好時,他也會突然冒出一則冷笑話。
“老古董,什么都不懂不怕娶不到媳婦兒啊。”
陳燼堯微微瞥他一眼:
“你都懂,你還不是沒有。”
“廢話,我身邊哪個美女在看到你時不變心,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怎么造你的時候就是精雕細琢,造我的時候就是往地上扔個大餅。”
一路乘著總裁專用電梯,并不擁堵,但能看遍公司每個角落。
陳燼堯又盯著安天手里的奶茶:
“為什么所有人桌上都擺著這種東西。”
安天被嗆得直咳嗽,眼淚鼻涕一起流,想和陳燼堯借張紙,卻發現對方已經離他半米遠。
他只能咬牙道:
“年輕人過的節,你當然不知道。”
“春天的第一杯奶茶,別人都是給對象買,像我們這種單身的,只能自己獎勵自己一杯加滿珍珠的。”
他還要跟著陳燼堯進屋,卻再次被門震得后退半步。
“五分鐘內,把紅糖給我帶上來。”
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不等安天想明白,他已經將各種牌子的紅糖擺在辦公室里。
城市的制高點,外界傳言心狠手辣的陳先生正嚴格按照教程,一步一步將面團搓成小圓子。
像是在做最嚴謹的科學實驗,他專注地盯著燒至溫熱的牛奶,不斷加入茶葉。
片刻后,陳燼堯示意安天進來。
“去訂五百杯奶茶送到陳氏集團。”
安天應下,順手接過他手里里三層外三層裹著的袋子。
“這個呢,送到誰手里?”
“總裁辦公室,陳杳。”
安天還想再八卦,被他一個眼神嚇得拔腿就跑,送到陳杳桌上時奶茶還是熱的。
......
午休后,前臺撥通辦公電話,說梁晝沉約他談合作。
陳燼堯修長手指在文件邊緣輕叩的節奏驟然停止。
他抬手松了松暗紋領帶,語氣平淡:
“放他進來。”
梁晝沉是帶足了誠意來感謝陳燼堯的,剛承包下來的新樓盤直接贈予。
“小叔。”
他沖陳燼堯笑了笑,也不敢端著姿態。
早些年,他們這幫二代瞧不上被陳老爺子撿回家的孤兒,背地里沒少說閑話。
可如今風水輪流轉,他早已是他們踮著腳都夠不著的人物了。
整個港圈數下來,除了陳杳,也就他跟陳燼堯還能搭上幾句話。
不過這也僅限于陳杳和陳燼堯沒鬧掰之前。
他打小就愛黏著陳杳,三天兩頭往陳家跑,動不動就留宿。
陳燼堯偶爾撞見他,還會指點一二。
那時候,他跟陳杳一樣,規規矩矩喊陳燼堯一聲“小叔”。
就這么晾了大概十來分鐘,梁晝沉面子有些掛不住。
外面人來人往,能坐在遠山本部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誰又會不認識他。
“陳先生。”
他勉強維持著笑意,聲音卻已經有些發緊。
陳燼堯沒看他,手指點了點,示意他進來。
梁晝沉將合同輕輕擱在桌上,開門見山:
“我來是感謝您那天出現,幫杳杳撐腰。”
他又笑,語氣沾上幾分真心實意地感激: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為什么產生誤會,可我能看出來,您是個好叔叔,等我和杳杳結婚,我一定讓她親自和您道歉......”
陳燼堯打斷他:
“你是以什么身份來說這些話?”
梁晝沉的笑容僵在臉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合同邊緣。
“我......”
他頓了頓:“我是杳杳的男朋友。”
“小叔,我知道讓她受委屈是我不對,我會和杳杳好好說,求她原諒我的沖動之舉。”
“我知道杳杳脾氣倔,讓她松口很難,可她身邊的男人這么多,這么多年來不也是只有我,我相信,只要我態度放的夠低,她會當做沒發生的。”
“至于我媽那邊,您不用擔心,我已經警告過她了,連同陳家那幫畜生。”
辦公室里突然安靜得可怕。
陳燼堯緩緩起身,黑色西裝在落地窗透進的光線里勾勒出凌厲的輪廓。
“婚不結了?”
“還是,要先離婚再去追陳杳。”
提起林昭昭,梁晝沉解釋:
“她是我媽幫我選的妻子,我對她只是一時上頭,沒別的意思,我們連結婚證都沒領。”
“我回家想了很久,我還是愛杳杳的,我不能沒有她......”
“嗯。”
“你知道陳杳這些年有多難,也知道她需要一個孩子穩住公司。”
陳燼堯隨手將合同揉皺扔到垃圾桶里,拿濕巾將手里里外外擦了個遍。
“我......我會和杳杳盡早要個孩子。”
梁晝沉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頭頂沉沉壓住。
他下意識地繃直了脊背,西裝內襯卻已經被冷汗浸濕,黏膩地貼在后背上。
“陳杳的未來不需要你。”
陳燼堯終于看向他,眼底寒意凜冽:
“是我這個做叔叔的失職,沒教會她分辨什么人值得托付終生。”
梁晝沉猛地僵住。
沒等他反應,安天立刻帶著保安將他恭恭敬敬地“請”了出去。